004 碗,我洗。(2 / 2)

馬嫣翎夾起一筷子土豆絲放到他的碗裏,“就你話多,早些吃完,早些回去。”

在那一瞬間,她手上的傷口暴露在燈火之下,血紅的痕跡是被篾條劃傷的,刺目驚心。她以前的手,哪裏受過這種痛。

冰弦嘟起嘴,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馬嫣翎一個眼神把她的話都堵在了咽喉裏。

一席飯,從開始的熱鬧逐漸變成僵硬的沉默。冰弦氣悶的扒著飯,一口菜都不吃,吃完了把碗一放,就氣衝衝地跑回屋裏去了,這丫頭從來沒在馬嫣翎麵前發過脾氣,今日還是第一遭。

“娘親,姨娘怎麼了?”小葉端起碗,眼巴巴地看著馬嫣翎,他什麼都不懂。

馬嫣翎捧著他的小臉蛋,輕輕地在他眉間吻了一下,“小葉,你去看看你姨娘好不好,讓她喂你飯吃。”

“好。”小葉點點頭,慢慢地從板凳上移下來,小步走到門邊,輕輕地在門口喊著。

冰弦生悶氣,卻怎麼也不能對孩子生氣,聽到孩子的聲音,她還是忍氣開門,把小葉抱進屋,一邊哄著小葉吃飯,自己心裏憋著的那口氣,也慢慢散了。

她是在為馬嫣翎感到不公。

馬景青吃完碗中的最後一口飯,也默默地把碗放下,道,“我走了。”

“路上小心。”馬嫣翎沒留他。

目送他離開。

當初選擇朱君澤是她自己的決定,今日的生活和境遇,也是自己的選擇,她不恨誰,也不怪誰。

她走到冰弦的屋外,想解釋兩句。可想想,還是算了,畢竟她也隻是一個小丫頭,這兩年跟著自己,也是受盡了累。

沉靜的院裏,風輕輕地吹過,杏花如雪一般地撒下。馬嫣翎回轉過身,心裏想著,還是把碗筷都收拾了,然後睡個好覺要緊,若明日這丫頭還覺得委屈,便在想別的法子吧。

院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人。

那人正筆直的坐在剛才馬嫣翎坐的位置上,黑色的鬥篷神秘如同布滿星辰的蒼穹,銀色的飛魚麵具好像深夜中的明月,他的眼睛,就是那最美的星辰。他端著她的碗,用著她的筷子,夾起麵前沒吃完的菜,不疾不徐地吃下。

“是你?”馬嫣翎態度鎮定,他會出現,就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點點頭,將麵前的菜,一點都不剩的吃下去,最後,連剩下的油脂,都倒在白飯中攪拌著吃了。

“聽你口音像是京師來的,看你的樣子,像個將軍。”馬嫣翎帶著幾分試探,仔細地打量著他,在他的腰間發現了一個葫蘆形的秀囊,秀囊下方綴著一個小人兒。是姑娘送的,那個姑娘一定很愛他吧。這秀囊的意思,很明確……

他一直隨身帶著,應該也很愛那個姑娘吧,兩個人,情投意合。

多像曾經的她和朱君澤。

可是,如今,他在馬嫣翎的麵前,而那個姑娘,又在何處?

“以前,家在京師,你的家裏就你和兩個小孩?別的親人呢?”他吃完後將碗筷整齊的放在身前,他的樣子很好看,文雅,舉止中自有一股溫柔。

“還有我相公,他出遠門了。”馬嫣翎道,她在家裏,永遠都留著朱君澤的位置。

她隨時都在等他回來,哪怕他從未在這個家住過。她也將這裏布置的有他的味道。

馬嫣翎指著他身後的那棵杏樹,又指了指他麵前的桌子和凳子,說道,“我相公,會喜歡這裏的。”

“會的。”他揚起手來,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剛勁有力,紛飛的杏花從他的指間飄落,“很美。”

“謝謝。”馬嫣翎道。

朱君澤走的那天,秋葉滿天,可是,在他離開之前,他曾說過,他想和她一起度過邵伯的冬天,聽說邵伯的冬天大雪紛飛,滿地雪白,宛如瓊玉鋪道。

可朱君澤,卻沒能等到大雪落下,就被迫離開了。

紛飛的杏花,倒也有幾分像寒冬的白雪。

睹物思人,大抵就是說的如此。看花時心裏是你,看雪時,心裏也是你。

“今日,多謝你的晚飯,很好吃。”他說,“碗,我洗。”

他收拾起碗筷和菜碟,步履輕盈地走進廚房,留下一股淡淡的沉香還在風中未散。

馬嫣翎又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是那麼的熟悉?

可他身上披著的黑袍,就像一堵冰冷的牆,將她隔絕在外。她不敢解開他那身黑色的袍子,她怕他不是朱君澤。

可她,更害怕他就是朱君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