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嫣翎連續幾天高燒不退,毛驤為她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是搖頭,都說沒希望了,毛驤不死心。
“我帶你去京師。”
說話的時候,毛驤一直望著窗外,涼風吹過,已經有樹葉開始飄落,夜裏的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種在簷下的百日草已經開出各色的花,他在邵伯耽擱的時間也已經夠久了,再拖下去,隻怕回到京師後,他也不好交代。
馬嫣翎的嗓子裏仿佛還有火在燒一樣,身體裏,也像是有蟲子在蠕動,這座城,靜悄悄的,仿佛像是一座死城,瘟疫還沒過去,遠去的人,也還沒回來,銀錠橋上燃著幾盞昏黃的燈,馬嫣翎不敢想象一個鮮活的世界,會如此安靜。
“天黑了,我想去遊一遊運河。”馬嫣翎伸手取過披風,往肩上攏起來。
毛驤走過去幫了她一把,“都這麼晚了。”
“在河上,可以看到最美的星空。”馬嫣翎道。
“可是,今晚可能會下雨。”毛驤望著外麵的天。
“也可能不會呢。”馬嫣翎道。
毛驤沒與她爭,要去,便就隨她去吧。
邵伯大碼頭已經關閉,因為瘟疫的緣故禁止出入,毛驤拿出錦衣衛的令牌,逼迫看守的官兵放行。
原以為隻能自己劃船出去,沒想到,在這已經封閉的碼頭裏,竟然還有一位船家搖著小船,在等待客人。
“兩位,這是要去哪裏?”船家問。
這位船家的聲音十分熟悉,仿佛在何處聽過。
馬嫣翎走上船,映著燈火使勁地看了看,因為連著幾日高燒不退的緣故,馬嫣翎的眼睛也變得模糊起來,沒看清船家的模樣,倒是船家先驚訝地歎了一聲,“誒,是你呢,姑娘。”
“我?”馬嫣翎許久方才想起,“上一次我與我夫君乘船出去的時候,可是你劃的船?”
“正是老頭子。”船家道,奇怪地看著馬嫣翎身後的男人,問,“上一次與你一起的是你的夫君,這位公子又是何人?”
“是朋友。”毛驤替她應道,“走吧。”
毛驤的聲音冰冷冷的,與他說話,總是不敢對視他的眼睛。船家把船劃出碼頭,問道,“姑娘,還是走上次的那個方向嗎?”
“恩。”馬嫣翎點點頭,靠著船舷坐下。
身體靠在船舷上,方才舒服一些。
“姑娘,你這得的是什麼病?”船家問,“這氣色,與上一次我見你時,可差的多了,那位公子去了何處?”
“我夫君……去了遠方……”馬嫣翎望著夜空下的茫茫河水,隻有被燈火照亮的地方有一點兒光澤,像是零碎的星辰落在河裏發出的光。
船家又沉默了一陣,毛驤怕馬嫣翎說多了累著,故而也不怎與她說話,隻想她好好地歇著。
天不如人意地下起了雨,細雨打在皮膚上,也會讓人疼。
船家見馬嫣翎不說話,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就讓他們到船篷裏去坐,好避雨。
馬嫣翎搖搖頭,“我想看看星空。”
“今夜不會有星空了。”船家低歎一聲,也看看天,“姑娘上一次乘我的船時,那天的星空,真美,是老頭子這一生裏,見過的最美的星空。”
“是啊,那天,真美。”馬嫣翎道,迷離的眼神,仿佛正看著已經逝去的那天。
船家問,“姑娘身上這病,多少時候了?”
馬嫣翎想了想,道,“不清楚了,從牢裏出來之後,就一直病著了,時而好一點,也不知能不能熬到這個秋。”
“姑娘的病,與我兒子的情況,有些相同。”船家放下船槳,也在外麵坐下來,把鬥笠摘下來抱在懷裏,取出烈酒喝了一口,“我兒子沒熬過幾天,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