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的老夏、中年男子和剛才給我開門的姑娘,但我無暇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我急吼吼地說:“夏叔叔,你無論如何要去醫院看看夏大,他真的需要人照顧,可是現在他的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他說這個世上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更多的淚水驀地從老夏蒼老的眼眶中流出來,他的眼睛看上去就白茫茫的一片,是那種洗不出來白衣服的那種白。渾濁的,半透明的。在我的注視下,他有些難以自製,顫抖著手把帽子脫下來,在手中絞成一個麻花,然後又展開,哆嗦了半天,再戴在頭上,但卻戴歪了,帽簷正對著左邊耳朵,如果不是看他的表情,很是有喜劇效果。
他的嘴唇抖動得越來越厲害,臉頰上的鬆塌塌的皮帶著一道道皺紋不停地抽搐,他在努力壓抑內心的悲傷,經過一番劇烈的內心鬥爭之後,沙啞著聲音說道:“他死了活該,就當我沒有這個兒子......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有這麼一個兒子......你去找他媽媽吧,他打小就跟他媽媽一夥,他不喜歡我......再說,你也看見了,我走不了,你看,他們兩人在這裏,我哪裏也去不了。”
“哦,”我奇怪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忍不住好奇問道:“他們是你的親戚還是……”
“嘿嘿,他們比我親戚還親呢,比兒子還孝順,天天陪著我吃喝拉撒睡。”老夏突然咧開嘴露出黑黃色的牙齒嘿嘿笑了。
“哦。”我有些明白了,扭頭看看我身邊的兩個人,對他們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原來你們都是夏大的親戚啊,太好了!看在親戚的麵上,你們幫幫他吧,他現在挺可憐的,被人捅了刀子,但是卻沒有人管。”
我滿懷希冀地看著他們,但他們卻都非常冷漠,不僅對我說的話漠不關心,甚至流露出厭煩來。特別是幫我開門的那個女孩,兩隻大大的眼睛氣得鼓鼓的,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些什麼,但卻又用牙齒咬住鮮紅的嘴唇,努力忍住。
老夏卻自顧自地嘿嘿笑了,自得其樂,笑得很高興,口水也流出來了,順著紫黑色的嘴角向下淌,卻不知道去擦。笑了一會之後,惡作劇般瞅著我,說:“姑娘,你別求他們,別看他們天天陪著我,從外麵看上去比兒子伺候老子還孝順,其實他們比來要債的還狠,沒有人心腸子!”
“啊,你欠他們錢啊?”我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懵裏懵懂地問。而腦子裏不由得就出現了經常聽到的放高利貸者的凶殘與冷酷來,不由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而這兩個人的身份就更加撲朔迷離了。
“你們不是夏大的親戚嗎?”我試探著問。
兩個人冷著臉,均沒有做聲,他們互相看看,隨即把複雜的目光轉向窗外。
老夏又嘿嘿笑了,拿起一個快空了的酒瓶子,使勁往嘴裏灌了一下,嘬的牙花子吱吱響。聲音非常響亮的響徹在這間老屋裏。
中年男子轉過頭,用厭惡的眼神看了看他,又把臉轉向我,稍稍有些不耐煩的表情,說道:“你該幹嘛幹嘛去吧,看見了吧,他就是一個酒鬼,根本就不是人,別指望他去伺候他兒!”
“可是,夏大現在真的需要人照顧!”我不甘心就此離開,又強調了一句。
“我跟你說,像他這樣沒有人性的東西,連畜生都不如,你跟他說這些不頂個屁用!快走吧,一會兒喝多了他可要罵人。”中年男子說的話似乎有好意,又似乎有威脅。
我瞅瞅這奇怪的三個人,心中就躊躇起來。
“嘿嘿,”老夏又呲著牙花子笑了,他伸出被煙熏的發黃的手指,指著這兩個人,對我說:“你問問他們讓我走吧?讓我離開這個家半步吧?”
“他們為什麼不讓你走哇?”我更納悶了,奇怪地問。“他們是警察嗎?難道你犯法了?”
“呸!姑娘,我告訴你,我一沒犯法,二沒貪贓枉法,他們從我這裏得了便宜,還天天看著我,哪裏也不讓我去,不讓我隨便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