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帶人剛剛在崖子頭安頓下來,遠處的山路上就傳來零星的槍聲。帶隊的軍爺知道鬼子追上來了,隻是看了三爺一眼,並沒有過分的難為他。
“大家趕緊吃點東西,還能參戰的傷員包紮一下傷口。這地方易守難攻,我們就在這裏和鬼子做個了斷!為了民國崛起,為了下蒼生,和鬼子血拚到底!你們誰還有別的想法?我們是堂堂的七尺男兒,沒有誰願意當逃兵吧?”
那位南方口音的軍爺看起來有點娘,柔聲細語的講話卻一點都不含糊!三爺雖然不知道什麼是民國,大字不識一個,但是經常聽書的好處讓他明白,這位爺口中的下蒼生,也包括他一個。
借著光三爺這才看清,跟在軍爺身邊的三十多個人中,囫圇的壓根就沒幾個。包括身邊的軍爺在內,個個渾身是血人人帶傷。輕的身上有幾處傷口,重的缺胳膊少腿,看得人心裏瘮的慌。
“營長,我到想當逃兵,你看看我還能跑的了嗎?還這廢話有用嗎?不如弄點吃的給我們養養力氣,等會死也能拉上一個鬼子陪葬。”
一名腿少了一截的傷兵半死不活的靠在樹幹上,蠟黃的臉色看起來像個死人。少了半截的腿上纏著被雪浸透的繃帶,幹枯的血漬黑乎乎的,縫隙中還不斷地滲出淡紅血水。
氣若遊絲的傷兵斷斷續續的完,被稱為營長的軍爺並沒有因為他動搖軍心惱火,在大家絕望的眼神中,一臉溫柔的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拍了怕那位傷兵的肩膀。
“好兄弟,讓你受苦了。好樣的,來世我們還是兄弟,我們還在一起。”
沒有書人口中的豪言壯語,軟軟糯糯的幾句話甚至帶著南方人特有的娘娘腔。不知道為什麼,從就打死不掉一滴眼淚的三爺鼻子一酸,差點流出眼淚。
營長挨著斷腿的傷兵坐下,輕輕地把他的頭挪到自己的肩膀上。好像在沒死之前,盡量讓自己的兄弟能舒服一點。做完這些,營長對僅剩的三十來個人點點頭。
“都喘口氣吧,鬼子吃了大虧,看來是咬住我們了。能睡會就睡會,這荒山野嶺的,恐怕沒辦法滿足兄弟們的要求了。”
營長完,沒有人出聲。安靜的崖子頭上偶爾飄過一兩聲難以控製的痛苦呻吟,很快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軍爺,我去林子裏轉轉,不定能碰到一兩隻野兔,抓一兩隻鵪鶉。水壺給我,我先去給大家打點水來解解渴。”
“我跟你去打水吧,你去找點吃的。弟弟,我們走吧。”
三爺完,一直在傷兵身邊忙碌的消瘦軍爺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計,帶著滿頭滿臉的血漬對兆亭道。隨手抓起兩個水壺,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三爺身邊。
“你、你……是女的?”
三爺做夢都沒想到,這些粗俗的軍爺之中,居然還有女兵!而且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並未裹腳,要不是頭上的長發和胸前鼓蓬蓬的頂著,三爺根本就認不出她是個女的。
“走吧,去打水!”
那個女的顯然見慣了這種大驚怪的場麵,兩兩夜沒眨眼,她根本就沒有力氣對三爺多半句話。滿是血汙的雙手抓著兩個癟癟哈哈的水壺,搖搖晃晃的一陣風都能吹到。
“噢。我扶你一把?”
三爺的驚訝不亞於遭了五雷,暈乎乎的答應一聲,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他們那個年頭可不是現在,可是真真正正的要守住男女授受不親的大防。在三爺接受的傳統家規中,除了嫂子和老娘嬸子大娘之外,其他的女人一律不許接觸。
“那敢情好,打水去吧。”
滿臉是血的女軍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句話完,消瘦的身子差點整個掛到三夜身上。別看兆亭隻有十六歲,山裏的孩子身子強壯,半拖半拉的帶著女軍爺向泉眼走去,心裏卻在反複的糾結同一個問題。“女的?當兵的怎麼還有女人?”
泉眼邊,喝了兩口泉水的女兵精深見好,讓兆亭灌了一壺泉水澆著洗了手臉,這才灌了滿滿兩壺。你別,洗幹淨的女兵長得不醜,白白淨淨的臉上有一道淺淺的擦傷。
“姐姐?要不你自己回去,我去給你們找點吃的?”
兆亭翻腸刮肚的想了半,才想出這麼一個不太確定的稱呼。猶猶豫豫的叫了一聲,總算把自己的想法清楚。
“嗯,你去吧。對了,一會打起來,你能走就走吧。你還是個孩子,別耽誤了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