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夷臘葛死後,耶律賢采納了燕燕的建議,將耶律煌升至殿前都點檢,專司禦帳護衛,總領皇帝的安全事務。而他即位後的第一次執政危機也隨之解除,朝廷上下不僅對他不徇私情、秉公執法的英明果斷大加讚賞,也對皇後深明大義、輔帝共奉社稷之舉多有讚譽之詞。
大概正因如此,皇太妃提議賢寧冊封惜瑤為皇貴妃之事,還沒提達朝堂,就被賢寧和南北樞密院擱置不議。
從休哥口中得知此事時,燕燕淡笑不語。心知就算那個女人這次沒能如願,其心也不會死,何況耶律賢對她的依賴仍舊在。
日子恢複了平靜,一個月後,在耶律賢淺淺的微笑,寧靜的注視和溫柔克製的愛撫中,燕燕度過了她十六歲的生日。幾日後,耶律休哥的第一個孩子誕生,衝淡了她因生日懷舊而起的悲哀。
孩子滿月時,她懇求賢寧讓她出宮,去惕隱帳看望山嵐和孩子,並帶去了豐厚的禮物。那個漂亮男孩像足了耶律休哥,看到休哥平等地對待妻妾,並沒有因為孩子而獨寵山嵐,大妃臉上有著與山嵐一樣的笑容時,她很感動。
“皇後幾時會給皇上生個皇子皇女呢?”滿臉喜氣的大妃忽然問。
燕燕歡快的笑容僵住,感覺到耶律休哥的一雙銳目正望著她,不由俏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說:”木英姊姊就會取笑我,不跟你們玩了,我走啦!”
說完便逃出了惕隱府。
耶律休哥趕來送行,騎馬陪她走了一段,見她始終回避他的目光,自然明白她仍然沒有與皇上燕好,不由悶悶地問:“你這樣堅持,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看著天邊的晚霞,也不明白自己這樣堅持是為什麼?最近她已經越來越少想起二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每一想起,心仍錐刺般地痛。
倆人沉默了一會兒,她問:“你最近見過二郎嗎?他怎樣?”
“見過。還能怎樣?跟你差不多唄!”他沒好氣地說,咽下了後半句:都這麼不死不活的!
燕燕知道他在罵人,知道他在為她憂慮。可是,心,真的難以違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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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耶律賢按四季捺缽的習俗,下旨前往永州廣平澱坐冬。
耶律休哥因妾室產子不克長途跋涉,奉命與上京承奉官韓德讓同守京城,其餘各帳及部落,均隨禦帳遷徙。因各宮以車為殿,因此皇帝和皇後將分別隨彰湣宮和崇德宮上路。行前,耶律賢親自檢查了燕燕的車帳,並從貼身鐵衛中抽出二十人交由月山指揮,要他們與崇德宮的八千宮衛共同擔負保護皇後的重任。
車內布置得很舒適溫暖,啟程後,燕燕覺得旅途與往年遷徙並無兩樣,但心情大不相同。以前,她身為普通貴族之女,行動自由。可這次,身為皇後,她不能隨意離開車帳,不能召朋喚友,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騎馬隨行,她隻能隔著薄薄的紗窗,跟同車不同座,坐在車尾的白玉石蘭或騎馬慢行的侍衛們說話。
百無聊奈中,她伏在窗邊,偷偷掀開窗帷一角往外眺望。
耶律賢的車帳就在前方,這段時間,她與他相處融洽,但她雖然樂意為他分憂解難,卻在感情上仍無法接受他。她非常感謝他的耐心,成親快半年了,他遵守了新婚夜的承諾,從未逼迫過她,總是溫和寬容地對待她。她知道自己的心正在被他軟化,她不敢去想將來,不敢去想她對韓德讓的真正背叛。
努力將思緒拉開,她注視著車外的車隊。想起先皇的禦車有金頂華蓋,帷帳有五彩繡花,車邊裝飾了繁華的珠寶飾物,而耶律賢和她的車駕卻樸實無華,混入其它貴族重臣的車帳中,無人能一眼分出何者是帝後的車,何者是丞相、將軍的車。
當她把這個發現告訴車邊的雷光時,他笑道:“這正是陛下的旨意。”
她先是吃驚,隨即明了,這的確符合耶律賢的個性。由於不信任人,缺乏安全感,他一貫行事低調,為人不好張揚,如此方可保全自己。
本以為在抵達永州前他們不會見麵,沒想到第一天夜裏,燕燕被驚醒,看到他正鑽進她的衾被時,大吃一驚,“陛下——”
他吻住她,直到她快要因窒息而亡才鬆開,撫摸著她濕潤的唇瓣,輕如蚊吟地說:“喊我賢寧,我說過無人時你可直呼我名字!”
然後不讓剛緩過氣來的她開口,便將她緊緊摟進懷裏,撫摸著她的背,細聲歎道:“我好想你!我們才一天沒見嗎?我怎麼覺得已經很多天很多天了呢?”
她想笑,誰會想到深不可測、冷峻威嚴的他,會是這樣一個黏人又孩子氣的男人!想要說他幾句,可是她做不到像他那樣的小聲。車帳外就是護衛、侍女,根本擋不住聲音,她可不想讓人聽見她與他曖昧又傻氣的對話。於是她終究沒能開口,隻在他懷裏無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