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見狀,也慢慢放下了一子。
如此你一子我一子大概下了十幾手,蔡京道:“晚上去樊樓招待金使?”
蔡仍下了一子,道:“朝廷希望我震懾一下金使,免得他們得寸進尺。”
蔡京道:“王黼這步走得是對的,既然已經激起了盟友的貪欲之心,就要向盟友展示強大的武力,讓他們即使蠢蠢欲動也不敢輕舉妄動。”
兩人又下了一會,蔡京道:“還要跟童貫繼續爭下去嗎?”
蔡仍的政治敏感度很高,再蔡仍養了李綱、李光等一大批優秀的幕僚也不是白養的。
關鍵是,蔡仍手上的幾個情報部門也不是白建立的。
雖然蔡仍還不知道童貫和趙佶前兩日深入靈魂的交談,但蔡仍安插在童貫身邊的密探,卻已經將童貫的幕僚給童貫出的主意彙報給了蔡仍,換而言之,蔡仍其實是隱隱約約知道童貫要出什麼牌的,甚至隱隱約約知道童貫要對付自己部分策略。
不得不,雖然蔡仍這兩三年跑得已經夠快的了,可他的底蘊還是遠遠無法挑戰童貫,要不是出了方臘起義折了近半西軍和勝捷軍一事打了童貫一個措手不及,他甚至連跟童貫叫板的資格都沒有。
更關鍵的是,童貫有兩個蔡仍永遠也無法匹敵的優勢——老和是個太監。
老就不了,這是蔡仍怎麼都不可能解決的問題。
至於太監,蔡仍總不能為了跟童貫爭,而自宮吧?
可雖然已經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可能爭不過童貫了,但蔡仍還是堅定的下了一子,道:“爭。”
蔡京什麼都沒再,隻是繼續跟蔡仍下棋。
下著下著,蔡仍沉思的時間越來越多,反觀蔡京,依舊是從容不迫。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蔡京故意布局。
棋到中盤的時候,黑白子的態勢竟然與現在蔡仍所麵臨的形勢差不多。
蔡仍見狀,固執的操控著自己的白子一直往左邊殺,希望能殺出重圍,然後跟遠處自己已經布下多時的一片白子連接到一起,之後一舉滅掉蔡京的黑子。
可蔡京卻一邊固若磐石的堵住蔡仍左邊的白龍、一邊在右邊尋找著蔡仍的弱點又穩又狠的撕咬著。
廝殺了好一會,蔡仍終於衝出了蔡京的包圍如願以償的跟遠處自己已經布下多時的一片白子連到了一起。
可蔡仍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他輸了——就在蔡仍不顧一切的往前衝的時候,蔡京已經無聲無息的將他殺得片甲不留。
蔡仍看著棋盤久久不語。
不知多久過後,蔡京的聲音響起:“知道你為什麼會輸嗎?”
蔡仍抬起頭看向蔡京,道:“請大伯指教。”
蔡京道:“欲成大事者,必須牢記四個字。”
蔡仍問:“哪四個字?”
蔡京一字一頓,道:“順勢而為。”
“順勢而為?”
蔡仍如夢驚醒!
是了。
一直以來,在蔡仍的心中,趙佶、趙桓父子都是昏庸無能的,趙宋是必亡的,他如果不出手,靖康之恥是必然要發生的。
可現在一想,如果不是趙宋在收複燕雲的過程當中,趙佶君臣屢屢出錯,如果趙佶不是將皇位傳給蠢笨如豬的趙桓,如果不是在金人南下的過程當中趙桓總是戰和搖擺不定,北宋能滅亡嗎?
蔡仍盡量壓下自己對北宋的偏見,然後盡量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
結果,蔡仍很輕易的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北宋不該亡,至少不會這麼快亡,也不會亡得這麼恥辱。
實話實,雖然這些年來趙佶沒輕折騰,可趙宋一朝的底蘊實在是太過深厚了,深厚到,除非趙佶君臣像曆史上那樣在收複燕雲的過程當中不斷犯錯、趙桓像曆史上那樣在匆匆忙忙接替子趙佶的皇位之後一些重要的救國之策均不采納而一些重要的誤國之謀卻又全都采納,剛剛完成蛇吞象將遼國滅掉的金國根本就滅不了趙宋。
畢竟,曆史上,金人南下的最初目的,也隻不過就是因為趙宋屢屢話不算數又總在其背後搞搞動作而想給趙宋點教訓,他們最遠大的目標也隻不過就是跟趙宋劃黃河而治,後來過黃河,也隻不過就是想來耀武揚威一下,打的主意是搶點就走。
是趙桓昏招連出,才逼得金人打到東京汴梁城下,才讓金人夢幻一般的打破了汴梁城的外城,然後兵不血刃的完成了靖康之恥。
而如果趙佶和趙桓不像曆史上那樣昏招連出,哪怕他們隻在幾次重大的決策中幡然醒悟,那趙宋可能就不會像曆史上那樣以靖康之恥的形勢滅亡了。
那……如果趙宋不那麼亡,自己怎麼取它而代之,下人能認可自己這個曾經趙宋的臣子當他們的新皇帝嗎?
逆勢而為,我蔡仍能推翻趙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