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是從千金堂出來的。”喬明華道。
弟子哦了聲,帶著幾分崇敬看著那邊此時絕對算不上令人肅然起敬的男人。
設於九邊重鎮張家口的軍醫院啊,那可是邊境有名的地方。
好些傷殘原本變成廢物的兵士,經過挑選進入那裏,學到了戰場急救的技術,不僅重新得到了養家糊口的機會,而且還沒有離開戰場。
原來這位院判大人也是齊娘子的弟子啊。
戍邊七年,廢寢忘食,培養出一批又一批軍醫,救治無數傷兵,從一介平民一躍為朝廷命官,且得皇帝敕命全權負責軍醫事,九邊重鎮有名的傳奇人物的張大人,此時沒有一點神秘風姿,哭的如同孩童。
“師父啊,你怎麼話不算話啊!”他流淚哭捶胸頓足,“師父啊,我聽你的做到了要做的事,你怎麼話不算話啊!你過會守護我們,做我們的靠山,你怎麼就沒做到啊!”
這邊弟子們陪哭垂淚,好一刻才停了下來。
“師父,你看看,這些是這幾年我們救治的傷兵記錄。”張同跪坐在地上,道。
一旁的弟子抱過一個大包袱,打開裏麵是滿當當的本子。
“師父啊,我燒給你看啊。”張同道。
早有弟子擺上大燒料盆。張同垂淚一本一本的投進去。
墓前煙霧騰騰而起。
張同被人攙扶著從墓前離開的時候,喬明華已經讓在一旁。
“喬大人?”張同看到了他,停下腳聲音沙啞的道。
自己師父竟然認得張大人?弟子很驚訝又很激動的。
喬明華施禮。
“你也進京來了?”張同問道,看到他鼻頭又忍不住發酸。
“是,上官有令,送個文書過來。”喬明華道。
“你有心了。”張同道。
什麼文書不能走驛站,非要過來一趟,到底是想要親眼來看一眼吧。
喬明華低頭沒話。
“來千金堂坐坐。”張同道。
喬明華應聲是。張同被弟子們擁簇著走過,忽的又停下來。
喬明華抬起頭看去,見張同正看著自己身後的男人。
“棺嗎?”張同驚訝的喊道。
棺?
喬明華回頭看去,見那位袁大人點頭。
“你,這麼多年了,都沒你的消息,你你現在…”張同激動的道。
“我走的遠了些。”袁子清道。
“哦,好,好,你現在是?”張同遲疑一下要問什麼。又覺得不好問。
“我現在還什麼都不是。”袁子清道,“不過倒是可以隨意的進店吃飯買東西了。”
張同忍不住笑了下。想到以前那個在永慶府被人嫌棄忌諱的棺材仔。
喬明華微微怔了下,看著袁子清。
什麼都不是?
不是吧…
都能被大理寺抽調進京了…
“你去忙吧。”袁子清道,主動結束了談話。
“這性子倒是沒變。”張同道,笑了笑,點了點頭,“想來了,就來千金堂坐坐。”
袁子清點點頭沒來也沒不來。
張同拱拱手走了。
呼啦啦的大隊人馬走了。墓前安靜了下來。
喬明華看袁子清,袁子清看他。
“有話你先。”他道,伸手做請。
喬明華看向墓碑。
當然會有希望
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希望…
喬明華低下頭笑了笑。
其實。也沒什麼要看要的。
他吐了口氣,轉身走開了。
弟子愣了下,看了眼袁子清,又看那邊的墓碑,這就走了?
千裏迢迢的過來,就是看一眼就走了?連靠近都沒靠近…
“師父,師父”他喊著追上去。
喬明華已經騎上驢,頭也不回的得得走了,弟子隻得跟上。
二人很快消失在大路上。
袁子清走到墓前,墓前燒的大盆裏還在煙霧繚繞,他盤腿席地坐下來,將手裏的包袱打開,拿出兩瓶酒。
“來,喝吧。”他道,完自己仰頭對瓶咕咚咕咚的喝起來,竟然一口氣喝完了。
然後將麵前的酒倒下,酒落入燒料盆裏,刺啦聲響,煙霧四散。
“我來京城了,你等著吧,你很快就能去跟別人,我袁子清給你打過下手了。”他道,看著墓碑一笑。
笑完了又低下頭。
“對不起啊。”他低聲道,“到底是讓你等不到了”
煙霧散去,滋滋聲也停了,酒氣也隨風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