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日早八點鍾,烏鎮以北。
隨著朝陽蘇醒過來的烏鎮變得繁忙起來,青石板路上人來人往,縱橫交錯的河道上駛過幾艘烏篷船,話聲流水聲聲聲入耳,端的是一派和諧安寧的景象。
其中一條河道上,有一艘烏篷船鶴立雞群,這船分為兩個艙,外篷的木格上嵌著片片一寸見方的薄蠣殼片,以作避雨和透光之用,船身比起那種俗稱“三明瓦”的大船來要一些,但較普通的舢板又大得多,行船速度很快,因此得了個美名叫“梭飛”。
“梭飛”的船艙裏,鬼侍掀起窗簾,向岸上來往的行人望去,看了一會兒,並沒發現什麼異常,便放下窗簾。
船艙的內部空間很寬敞,放下一張方桌之後還能容二人對坐,隻是艙頂很低,人在其中沒法直起身來,隻能彎腰或是坐著。
鬼侍剛一回身,就見一隻青筋突起的大手遞了一個精致的瓷杯過來。
“來,喝杯茶提提神。”王正友的聲音。
鬼侍隨手接過瓷杯,仰頭一飲而盡,坐在他對麵的“快刀手”王正友見狀,露出一個苦笑,對他:“你是瞧不起這茶嗎?雖然是便宜貨,但好歹也是碧螺春啊,你倒好,當大碗茶那麼喝啊?”著拿起手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咂巴咂吧嘴,似乎是在品味。
方桌上放著一個陶瓷茶壺,鬼侍抬手把它拎起來,將手中的瓷杯倒滿,然後再次一飲而盡,然後冷淡地王正友:“現在可不是品茶的時候。”
“你還知道啊?”王正友長歎一口氣,放下茶杯,無奈地看著鬼侍,“唉,我是真不知道該你什麼好了,明知海沙派已在烏鎮布下了羅地網,你卻還執意要來,不怕中了埋伏麼?”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你執意要來也就罷了,為何隻帶我一個?這要是真中了埋伏,隻怕咱倆連個全屍都留不下來。”
鬼侍不冷不熱地回了王正友一句:“你放心,全屍肯定是能留下來的,在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之前,海沙派對咱們的身體可寶貝著呢。”
“我已經夠烏鴉嘴了,”王正友有些哭笑不得,“你這鬼比我還烏鴉嘴。”
“其實,咱倆輕裝簡從,活命的幾率反而比帶著所有人一起過來要高得多,”鬼侍向王正友解釋,“集體行動目標太大,咱們一大幫人過來,等於是告訴全世界咱們來了!到時候咱們前腳踏進烏鎮,後腳海沙派就把咱們圍了,那才是真的有來無回。”
“哼,也不知該你智勇雙全還是有勇無謀啊……”王正友搖頭歎息,低頭抿了口茶,然後自言自語道,“又或是兩者皆有呢?”
鬼侍沒接這個話茬,他轉了個身,掀開左手邊的窗簾,往岸上看去,看罷又掀開右邊的窗簾,然後坐回方桌,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
“沒看到海沙派的暗哨?”王正友問。
鬼侍微微頷首。
“這是好事啊。”王正友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可能他們壓根就沒來。”
“也可能是他們隱藏的比較深。”鬼侍補充了一句。
“得了吧,哪個暗哨能逃得過你那一雙火眼?”王正友自嘲地笑了笑,“有時候,我真的感覺,你雇我們根本沒有什麼意義——因為你一個人就能把所有人的活兒給兼了。”
聽了王正友的自嘲,鬼侍沒接話茬,正色道:“海沙派既然在旅館裏安了竊聽器,那就肯定知道我們會來烏鎮,理應在烏鎮遍插暗哨才對,但我現在卻連一個可疑的人都沒看到,這情形不太對頭,海沙派肯定有什麼大動作,我們得時刻保持警惕。”
“這個自然,”王正友點了點頭,又疑惑地問,“鬼,你既然知道海沙派會在烏鎮設伏,為何還要讓租這艘‘梭飛’?這麼大一個家夥在河上走,目標也太大了吧!而且‘梭飛’現在可不多見,你看這一路上已經有多少人對咱們指指點點了!”
“過於引人注目反而不會被懷疑。”鬼侍微微一笑。
“怎麼?”
“我打個比方吧,老王,你正在追捕一個人,但卻跟丟了,現在擺在你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大路,有人在舞獅子,很多人在圍觀,一條是僻靜的巷,你會走哪條路?”
“當然是……”王正友著,忽然作恍然大悟狀,“明白了,我可不會上你的當——我走大道!”
“哦?”鬼侍兩眼一眯。
“我知道你想什麼,”王正友得意地分析起來,“大路人多,人多的話,就更容易隱藏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