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玖熙視角)

月光如水。

在這個夜晚,我一如既往在藝術館演出。

我是一位舞蹈家和大提琴家,七歲出道,已經六年了。

粉絲很多,那時我也是個真活潑的孩子。

演出完,哥哥跑到後台來告訴我,媽媽心髒病突發去世時,我感覺全世界都靜止了。

我不相信。

我不敢相信。

來不及整理之後的事情,我和哥哥坐上車去了醫院。

我終於看到了媽媽最後一麵。

她安詳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就如同隻是剛剛睡去了一般。

我細細地觀察著媽媽的每一個細節,舒展著的黛眉、閉上的雙眼、雜亂而稀疏的長發……

我靜靜地站立在病床邊,似乎還能聽見她微弱的呼吸聲,似乎一會她就會睜開雙眼起身,然後驚喜地:“熙來啦?坐會兒,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可是不會了,再也不可能了。

多麼殘酷的道別,甚至於媽媽的彌留之際陪在她身邊的隻是她的多年舊友,並非親人。

她死時得有多麼的悲涼,愛人在公司夜以繼日地工作,女兒正在為自己而演出。

她三十多年來的生命,委屈而純淨。

她曾是一朵含苞欲放的月季,在遇到我父親之後悄悄盛開,然後枯萎,自斷花莖。

下葬那下起了雨,我與哥哥們在媽媽的一群朋友中靜默地佇立著,沒有表情。

淚水早已流幹,此時隻是覺得鼻頭微酸。

父親站在前麵,身著黑西裝,沉默著。

墓碑上隻有媽媽的名字,並沒有墓誌銘。

這也是她死前的意思,她自己活得並不偉大,又有什麼資格來證明自己曾經活過。

這片墓園周圍是一片片埋葬著生命的土地。

這就是媽媽永遠睡下去的地方,她在臨死前對大哥,她是幸福的,因為她至少,死在了自己的家鄉。

閉上雙眼,一切都曆曆在目。

那時你總長大後會孝敬父母,你總長大後會守在父母身邊報答她的養育之恩。可你真正長大時,你卻因為工作抽不開身,逐漸遺忘掉兒時信誓旦旦對父母許下的諾言。最終,你的父母永遠的離你而去,而你也經曆了你人生中最痛苦的劫難。

我站在那站了好久,久到媽媽的舊友們都各自離開,久到幽暗的夜給周遭染上死亡的陰影。

三個哥哥也在我的身邊。

“玖,回去吧。”父親,我並沒有聽出悲傷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