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宸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安玖熙沒有一句話。
她最難過的時候,往往最平靜。
帶著傷流著血的顧涼初,以及那個痛的已經無法走路的江挽宸,從被推進急診室到轉進病房竟然沒有聽到他的一絲痛苦呻吟,然後猛然驚醒,其實他才不過十七歲。
再想起已經悄然卻悲慘離開人世的顧涼初,這樣的氛圍實在太過悲傷。
那些慘劇,即使沒有親身經曆,也都耳濡目染著。作為練習生的辛酸,於他們每一個人,都心有戚戚焉。
所以,當大家看到蘇逸宸一聲不吭地走過去,把安玖熙緊緊擁入自己懷抱時,全都紅了眼圈。
蘇逸宸的傷口縫了針,醫生,因為傷口有點深,又沒有及時處理所以可能會留疤。其他人聽到這個結論,都焦急又心疼。
安玖熙手捂著眼睛,臉色蒼白。
江挽宸的哥哥趕來醫院後,大家為了不打擾他休息就都離開了醫院。
她安靜地坐在那裏,看到許諾走過來拍拍自己的肩膀,嘴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到他的聲音。耳朵好像失聰了,現在什麼都聽不到。
腦子裏麵反複出現的,隻有江挽宸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的畫麵和蘇逸宸嘴角帶血的臉。
越是安靜,越是清晰。
對不起,江挽宸。
這麼久以來,明知道你那裏最痛,可是我卻殘忍的攻擊了你最痛的地方。
到外麵發現都黑了,今發生的一切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消化著那些令人難以置信的訊息。
今晚上沒有星星。
江挽宸住院了。
父母有很多工作要忙,哥哥白也有很多事情,隻有晚上會輪番在病床邊照顧。其他練習生們來過一次,鮮花水果的帶了一大堆,結果江挽宸叫來護士“影響休息”之後被哄散了。然後就再也沒有集體現身過,總是托安玖熙給他帶些補品過來。
尤其是許諾,幾乎隔就會煲一桶補身湯捎給他。
蘇逸宸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可是安玖熙每都會來。
拿各種他喜歡吃的點心和甜點,然後坐在他旁邊,默默地把蘋果或者梨子削去果皮,再切成塊,紮好牙簽放到他手邊。之後看一眼空調溫度,再掂掂暖壺熱水,如果覺得少了,就去接滿。
這一切做完,就轉身離開。
一句話也不。
安玖熙不話,江挽宸也不話。
他也清楚,安玖熙這樣做是因為她心裏的歉意,越是悔恨越是不出話來。
讓自己住院的那一擊,不單單是準確地戳在了最傷痛的部位,更是著著實實擊中了自己的心髒。能讓安玖熙條件反射一般的選擇他最脆弱的部位進行攻擊,那麼蘇逸宸於安玖熙的生命中,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1月。
今就是十二月一號了,算算日子,時間真的過得很快。Fallfall的節目馬上要結束了,可安玖熙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其實江挽宸傷的不算太重,加上年輕愈合力極強,所以休養了一周多的時間,現在就可以準備出院了。
安玖熙並不知道江挽宸可以出院,一如既往地拎著東西進來。江挽宸瞟了一眼,發現了對方手上那個熟悉的保溫壺——又是許諾的煲湯。
他不喜歡喝湯,每次送來都被原封不動地帶回去,可這家夥怎麼就這麼執著要他喝掉呢?
“涼初跟我的事情,你跟他們講了是嗎?”
這是一個星期以來的第一次對話。
安玖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手裏熟練旋轉的蘋果因為手上一頓,完整連續的蘋果皮一下子斷裂,掉到了地上。
安玖熙低頭撿起蘋果皮,扔進垃圾桶,繼續手裏的工作,眼睛沒有離開蘋果,回答道:“是。”
“怪不得他們對我這麼好,原來是因為同情。”江挽宸輕笑了一聲,拿起了手邊的漫畫書,“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在吊燈上做手腳的人?”
安玖熙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把蘋果塊放到他手邊,然後拿起書包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背對著江挽宸,輕聲了句:“他們以前也是這樣對你好,是你自己從來都拒之千裏。還有,這是許諾親自花幾個時煲的湯。”頓了一下,“如果我知道那時監控裏的人是誰,還會退出麼。”
“吧嗒。”
她輕輕關上了門。
病房又恢複了寂靜。
江挽宸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漫畫,縮進了被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