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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大山梁停下觀瞧,這條路好幾十裏再熟悉不過,從到老不知走過多少回,翻過幾道梁爬過文家山,便是凡家嶺下倒生灣的家,要是在平常,根本不當一回事,眼下大雪封山甚不好走,看看前麵茫茫的雪路再回頭望望,心裏不免有些焦躁。
大黑狗跑回來,抬頭看著老漢,意思在問還走不走。
他看看大黑狗道:“咋啦,咱把話撂下,就不算了?漢子爺了就算,有刀子對著也要走,走呀!”
真靜啊,雪山蠻野方圓數十裏無人家,唐秉禾嘴裏吐著大口的哈氣走著,他深知這裏的情況,這裏最大的特點就是安靜,白對麵山梁有人擤鼻子,擤鼻子的動作清清楚楚,要想聽見卻要相隔很長時間,可想有多靜,此刻在雪夜裏,更是靜的厲害。
這裏滿山黃土簡直看不見樹,現在,大雪覆蓋草也沒幾根,除了蓋雪的土梁,便是蓋雪的土溝土崖,晚稍遠些便麻麻的看不見。
腳下,憑著在當地生活多年經驗知道,那裏是溝,那裏是坑,那裏不能去,盡管這路再熟卻也不敢大意。
好幾年沒有下這麼大的雪了,看看有一尺多厚,山裏缺水,雪可是寶貝,雪大了可以把地潤好,莊稼才好種,所謂瑞雪兆豐年嘛。
冬雪,夏雨,可咱這偏偏就這兩樣少,少得不得了,少的令人心驚膽寒視其為寶,所以,家家戶戶都要修水窖,把寶貴的雪水,雨水引進水窖保存起來,以備在無水時用。
無水的日子可是太漫長了,那水啊比油貴,比命貴,有路人向住家要碗水喝的,住家寧願給個饃饃,也不願給人水喝的事並不稀罕。
洮河邊上的人家,笑哈哈輕輕鬆鬆習慣地用清水洗腳洗臉,用清水大桶大桶澆地尋常事,在這你試試,不把你捶個半啦死才怪,那水人用下了還要喂牲口呢,金貴。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水啊水,水啊水,多少年多少代你把咱們使勁地為難,何日才是個頭喲。”他在想,今年開春了再修一口窖,兄弟家娃們多,水老不夠用,經常用驢到幾十裏外去馱,百十來斤水一趟來回耗費多半,再修一口窖便夠用了。
厚厚的雪在腳下“吱嘎,吱嘎”叫著,唐秉木腦袋裏東一下西一下地胡亂想著心事,他的心思,當地人白晚上的心思。
大黑狗頭闊臉寬,眼睛黑亮有神,神色十分嚴峻,漆黑長毛使本來壯大的身軀更加雄壯,兩隻大耳朵忽閃忽閃,口中吐著哈氣,一會兒跑後一會兒跑前,長尾搖曳,偶爾停下腳步,用前爪雪地掏出洞洞,把長長的嘴筒伸進去,嗅嗅有什麼動物留下的氣息,然後灑幾滴尿證明自己的存在離開。
此地的狗與南方的狗不同,南方樹多,狗留氣息一般在樹根,這裏樹少,隻能夏刨土,冬刨雪。
黑狗偶爾抬頭看看主人,一會兒卻又跑得看不見身影,這一帶它也很熟,平日裏在此打獵追山,抓個野雞野兔是家常便飯,所以,怎麼跑由它。
一陣風吹來,唐秉木渾身發熱頭上冒汗,知道酒勁湧了上來,上了頭,展展腿大步向前,卻覺越走越軟,兩腳不聽使喚,一跤摔下去,爬起來走,又摔下去,再搖搖晃晃爬起來走,就這樣,撲通通也不知摔了幾跤,雪地上軟,身上穿得厚,摔也摔不疼,爬起來再走,頭腦裏卻又糊塗了,此時方知族長的酒確是甚好。
迷迷糊糊中不知走了多遠,看準硬實地方搶過去,腳卻不聽話地搶在雪窩裏,又一個跟頭摔下去還滾輪幾圈,起不來醉睡過去。
酒醉過的人睡起來極沉,特別如他這樣酒醉後還走了許多山路。
他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中被大黑狗的狂吼聲吵醒。
迷迷糊糊的,聽到狗吼叫聲有異心裏一驚,展開醉眼看去,月光下雪地泠泠亮亮泛著白光,大黑狗正和兩條大灰狼猛惡撕咬。
大黑狗雖然無比壯大,兩灰狼個頭卻也不。單個灰狼是不敢與大黑狗對陣的,除非有幫手才會共同進攻。
此刻雪早停,一狗兩狼在雪地裏翻滾打鬥甚是激烈,把雪蹬得滿飛,卻像下起大雪一般。
大黑狗渾身漆黑,身子在雪地上十分清楚,大灰狼在雪花中不很明朗,狗和二狼一會兒打到十幾米外,一會兒打到他身邊,翻翻滾滾猛惡至極,二狼仿佛要把大黑狗引向遠處,大黑狗與其扭打稍遠便一個翻身急回,像在提防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