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人在做天在看(1 / 2)

正這時,子堃的叔叔在一旁催促了:

“我們該走了。”

生性憨厚的叔叔早早將農用板車的把手,係在不知從哪裏借來的二十八寸載重腳踏車的後座上,一輛“豪華”的人力貨車就閃亮登場了,這是子堃一家從山村去到縣火車站的唯一交通工具。

子堃朝寧老師鞠了個躬,又向大家夥揮揮手,興高采烈地爬了上去,在成堆的包裹間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坐了下來。猛然,他皺了皺眉頭,想起了什麼,便又二話不地跳下車,往家中跑去。心:

“嬸嬸呢?怎麼沒看見她啊?”

嬸嬸確實不好意思出來送老郭一家,她知道自己的種種不是,早就被人風言風語傳到了哥嫂耳朵裏。所以,這段時間以來,感覺理虧的她,總是心翼翼夾著尾巴做人。大哥大嫂有什麼事,都盡量趕在前頭去做,但自覺仍沒有取得大哥一家的原諒。於是,為了不遭人嫌就沒有出現在送別的人群裏。

這會,院子裏人聲鼎沸,嬸嬸好似沒聽見一樣,正彎著身子在爐灶邊從水缸往水桶裏舀水呢。子堃一溜煙跑到嬸嬸身後,一把摟住嬸嬸,輕輕地了句:

“嬸嬸,我要走了,我會想你的。”

嬸嬸的心猛地一抽,手裏的勺子“咣啷”落地,渾身劇烈顫抖著,鼻子一酸,淚水不自覺地“撲簌簌”掉了下來。她沒有轉身,她不願意讓侄兒看見曾經強勢的自己在流淚懺悔。這一刻,她徹底被軟化了,她不再想著離開無能的老公,假如再有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對這個家裏的每一個成員都好一點,孝敬公公,愛老公,嗬護侄兒。

“嬸嬸,早點生個孩子,有個堂弟,以後我陪他玩。”

嬸嬸終於哭出了聲來,她知道侄兒原諒了她,她三五下扯掉髒兮兮的圍裙,轉身緊緊摟住了子堃,連聲:

“對不起,孩子,嬸嬸錯了。”

這次,子堃沒有哭,他還懂事地伸出手,抹去了嬸嬸臉上的淚水。

“嬸嬸,以前為了我,你和叔叔經常吵架。我走了,以後不吵了啊。”

“好孩子……”

老郭並沒有催促,雖然已經過了該出發的時間,他知道子堃風一般跑回堂屋是去幹什麼。所以他決定等待,在場的人都在等待,直到看見嬸嬸在子堃的牽手之下,出現在堂屋門口,人群中便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憨厚的叔叔偷偷地低下頭,流下了激動不已的淚水。也惹得不少鄉親背過身去悄悄地抹起了眼淚……

不管人們心裏有多麼不情願,分別的時候最終還是到了。叔叔見大哥老郭最後一個坐到了架子車的車幫上,便騎上腳踏車,亮了一嗓子:

“走嘍——!”

人力車的軲轆便滾動起來,沿著村道向遠方顛簸而去。石頭和煤球等一眾廝蜂擁著跟在架子車左右,一路歡聲笑語。

最後,大家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正式揮淚告別。廝們依舊不知疲倦地揮舞著雙手,“煤球”是其中最賣力的一個,因為他遠遠看到子堃從懷裏掏出了那杆竹哨子放到嘴邊,走了調的兒歌逆著風飄了過來:

“麼兒郎啊…背著書包上學堂……”

“煤球”情不自禁地一把握住了身邊石頭的手臂,示意石頭和他一起喊:

“喂——!我們會好好讀書的!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等我們長大了還在一起做事情!”

石頭遲鈍了下,才反應過來。但隻接了下半句:

“等我們長大了還在一起做事情——!”

風,從老槐樹下吹起,捎上夥伴們的約定,掠過子堃的耳邊,輕輕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