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平時,北海水師的做法的確很像是賣了個拖刀計——引誘蓬萊人等追上去,然後再迎頭痛擊。
但現在建文等人又覺得,大明是沒有這份使計的閑工夫的。這支隊伍與以往的金陵水師不同,有一種強烈的要回到港口的感覺,他們拖曳的四靈船尾大不掉,更加深了這種印象。
郎君道:“這鐵為鑒看起來凶狠,卻事事都聽那個妖僧的。想必是趕著班師回朝,要去做什麼更重要的事。”
判官銅鳳凰插嘴道:“本來嘛,有四靈船不用,白白看著它們被拆掉,什麼狗屁水師?一看就不是愛船的人。”這話引得騰格斯大加讚賞。這會兒,他已經從銅鳳凰那裏討了一大批箭矢,想好好再玩一玩荒廢了月餘的箭術,還約了時間要和銅鳳凰比比誰的射藝更高。
“而且這水師射這麼多箭過來,咱們的船一兜就走了,這些箭算是白白枉送給我們,哪有這麼冤大頭的做法?”銅鳳凰又。
建文卻道:“燕帝登基之後,大明更傾向於封鎖海域。箭矢威力不如火炮,本來是防不住海上突圍的,但他們加固了海衛,水師艦隊作戰也是以防守為重,因此用箭矢反而比較靈便。不過我與安答之前曾在浮山衛和他們打過照麵,發現隻要船隻夠快夠鬼魅——比如快似青龍或鬼魅如摩伽羅號——那麼,突破箭矢的射程根本不是難事。”
“對!”騰格斯在旁邊附和道,“當時青龍幾乎是眨眼間就突破了防線!”
提到青龍,無論是建文還是騰格斯,都忍不住黯然了片刻。但此刻不是低沉的時候,隻要振作精神,知己知彼,安排好戰術,他們一定能把青龍救回來……
周圍的判官們聞言紛紛點頭,有的:“海衛需要從一麵進攻,後備兵力又源源不斷,這登陸戰的確最是困難。”有的:“黑風暴、水母島這麼好的地盤,大明也是一不爭二不搶,怕是真的要縮回去。”
廖三垣卻喃喃道:“但有那麼幾艘靈船直接拖回去壓陣,豈不是更威風,為什麼要拆掉?想不通啊,想不通。”
建文喟然道:“我看朝廷現在,根本就是想把靈船在海上清除幹淨。正巧那些僧僧道道想要把船靈拘住做什麼儀式,兩下裏一拍即合。”
他想著青龍在那個藻井裏放著肯定極不好過,國師聯盟那幫人又愛搞一些邪門玩意兒,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太讓人心憂了。但四靈船威力再強,也隻是四條船而已,如果站在燕帝的角度權衡利弊,他準許拘這四靈回去加以利用,想來非得是要做什麼改變國運的大事,才不至於得不償失吧?
樂通一直悶聲不話,聽到現在猛地把關王刀往地上一拄,金剛杵在甲板上戳了個窟窿。他甕甕地道:“既然如此,我們替大王奪了青龍回來,也算是弟兄們的見麵禮。”完看了判官郎君一眼。
那些判官裏麵大多是郎君的死忠,現在對建文也算言聽計從;當然,也有幾個隻是隨個大流,想要看看這個新任者將要如何跟大明作戰。
“諸位真沒覺得我是胡鬧?”建文道。
推潮鬼嗓音嘶啞地笑了起來:“大王不必謙虛,你的事就是蓬萊的事,蓬萊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待會老兒我打個前站,先觸它一個黴頭。”
判官郎君也道:“需不需要調動走蛟船?帶來的船裏走得最快的就是它了。”
建文搖搖頭:“不,走蛟船還是你來駕駛,給我一艘哨兵船、一個熟練的舵手即可。”
眾判官“咦”地大惑不解。建文道:“現在大明船隊的兵力不是十分強大。判官郎君帶隊過去後,隻是剛才的仗還沒打完,假意喊項罵陣,和他們粘著起來,我乘船接近那個木頭打造的東西,把它搶出來,蓬萊這邊找幾艘船接應就好。”
判官郎君點頭道:“沒問題。可還有什麼別的要吩咐的?”
建文道:“的確有幾句。首先,那船上定然有姚國師的手下,這些人身負的邪術,和錦衣衛可不一樣,不要太過撩撥。”
眾判官道:“依了。”
“第二,聽我號令,不到時候不要開火,也別中了激將法,真的去接舷作戰。”
“依了。”
“第三,咱們此行隻為要回來自己的東西,事成之後仍是分散逃脫,負責斷後的船隻也不可戀戰。”
“都依!都依!”
建文又問琉球三老:“三老現在傷還沒全好,這又是大明蓬萊兩軍的戰事,是否要回避一下?”
山北第一個吹胡子瞪眼起來:“你這人!我們剛才撕破臉的時候,你怎麼沒早回避?”嚇得建文一縮脖子。山南咳嗽了兩聲,在旁邊道:“他剛才不是傻了嘛。傻了的人辦事怎麼算數。”
山北好像就等著接這個茬:“好!那咱們認女婿這事,也算不得數了。”
建文這下懵了:“什麼女婿?”愣了片刻,他轉頭問七裏:“七裏,這是怎麼一回事?”
七裏嘴角往上一牽,道:“你被大明水師殺死之前,我自然會告訴你。”
“別烏鴉嘴……”
再看山南和山北二老,已經被中山勾著肩膀離開,要回艙室繼續休息養傷了。騰格斯和哈羅德,更是揉著王狼的脖頸逃避建文的眼睛,話都不一句——這倆人一緊張就摸王狼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判官們很快各自分散,從走蛟船的各處盤輪、滑索、跳板回到自己的船上。走蛟船麵上隻剩郎君的兵力和建文一行人,整支艦隊浩浩蕩蕩地向大明艦隊追去。
推潮鬼和他的幾個猴崽子駕著一艘破船,行在蓬萊艦隊的最前麵。他的船不大,卻是左鑲一片板,右塗一塊鴉,花花綠綠的顏料塗著繁複花紋,一看就是被飽經流浪的人珍視的愛船。哈羅德這是什麼佛拉門戈、海上吉卜賽的款式,也沒幾個人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