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那個一年級的女生,誰沒有見過她呢?一如既往地,她就如同乖孩一樣,站在春的身後,站在木村會長的身後,甚至站在園田副會長的身後,她驚慌失措地看著自己的前輩們在麵對一個又一個困難的時候時解決問題,她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沒有預料到的各種各樣的鬧劇的出現。
所有人都告訴她:你還是一個剛剛上中學的孩子,所以你隻需要體會這些事情的艱辛就可以了,相信前輩,前輩會幫你解決這些問題的,所以她就這樣乖乖地跟在所有人身後,乖乖地看著前輩們幫助她遮風擋雨。所以,最後所有人都無視了她,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後輩無足輕重。
然後,她對一直關心著她的前輩們露出了最凶惡的獠牙。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她本人策劃的,還是背後有其他幕後推手,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在所有人都認為學生會已經勝券在握的情況下,這位學生會的會計同學,就像一條毒蛇一樣狠狠地反咬了自己的前輩們一口。
木村會長看上去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壓低了聲音,輕輕地道:“神原,回去,現在不是這些事情的時候。”
但是,名為神原的一年級女生就那樣直直地站在台前,認真地道:“不要,木村會長,我不願意謊,謊是不對的,我不認可對杉浦前輩的中傷,但是,杉浦前輩的解釋是在謊,為什麼不把實情出來呢?出實話,也不可以得到諒解嗎?”
事實上,我們不需要質疑一個一年級的學生是否有在別人所掌握的地方翻盤的能力——三年前的由比濱和也就做到了這一點,所以,神原的這種做法,雖然出乎意料,但是並不是不可以接受。
神原站在主席台上,看著台下的騷動的人群,情真意切地道:“我還隻是一個一年級學生,我進入學生會也隻有一個學期。但是,我覺得,作為學生會,首先要做到的是對大家的誠實,雖然我知道,有的時候,誠實並不會導致最好的效果,有的時候,也許適當的欺騙,才能讓大家統一在一個目標之下繼續前進。但是,如果開了一次欺騙的口子,那麼學生會就可以以‘為了大家好’的名義而繼續欺騙大家,等到那個時候,學生會就已經不是同學們的學生會了,所以,雖然我也覺得今也許在剛才杉浦前輩完這番話之後就可以結束了,但是我還是不願意,因為,我不希望,讓大家所看到的學生會,是一個充滿謊言的學生會。”
神原的這番話得有理有據,看上去不偏不倚,甚至讓台上的其他學生會成員都無法反駁。包括春在內的所有學生會成員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們的這個後輩,她們完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一直默默地躲在她們的身後的人,有了如此讓人感到敬佩的口才。
而台下的騷動的學生們,也就這樣比鼓動了起來,他們甚至也許並不清楚神原的這番話到底代表了什麼,但是,他們都能夠敏感地抓住神原的話中的幾個敏感詞:誠實,欺騙,屬於學生們的,學生會。
再也沒有什麼比被權威掩蓋的陰謀論更能讓人興奮的了。即使是成年人,當得知了自己被欺騙,被操縱,被陰謀論所影響的時候,也會發狂,也會試圖去宣揚一個真相,宣揚一個“自己看透了操縱者的偽裝”的真相。古往今來,各種陰謀論的言論層出不窮,雖然絕大多數所謂的神秘組織都無法得到確切的證實,但是人們依然願意相信,這個世界是被某幾個神秘組織掌控的,這個世界是被某幾個大家族或者大財團所控製的,但是知道這種“事實”,對人們來又有什麼用呢?人們可以改變這個“事實”嗎?當然不可以,但是人們依然喜歡,甚至迷戀這種論調。
這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足夠聰明,足夠了解這些事實,足夠做到了“看穿”——所以,當他們發現權威在對自己進行欺騙時,他們不會懷疑自己屬於另一場謊言的控製當中,而會進行無休止地狂歡,以證明,我是聰明的,我從來沒有被欺騙,也從來沒有被支配。
但是,當他們發現他們差點被控製,差點被支配的時候,他們就又會換成了另一副嘴臉——人們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的無知和不清醒,而隻會去抱怨外在的控製力量的強大,他們控製了一切的輿論媒體,他們控製了語言的傳播渠道,所以我被蒙蔽了,我是無可奈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