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養父的電話,我當天就請了假往回趕,等回到老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天色剛黑,正該是華燈初上炊煙嫋嫋的晚飯時間,但是當我路過旁邊村子的時候,卻發現乎沒有幾戶人家開燈,整個村子看起來黑燈瞎火的,還有不少人家在大門上掛著白色的燈籠和跨門而過的白布,在夜風中微微的搖曳。
這是在辦喪事,按照我們這裏的習俗,家裏死了人之後會在門上掛白燈和白色的布幔招魂,要等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取下來,這本來也算不得稀奇。
但是,這小小的一個二三百戶人家的村子,竟然同時有十幾家人在辦喪事,這就讓我心中有些發毛了,連腦門上的疤痕也覺得一跳一跳的疼。
本想找個人問問發生了什麼,但是街上空蕩蕩的,旁邊的人家也全部都是大門緊閉,也就暫時放下了探究的心思,隻想趕緊回去看看養父的狀況。
快步回到金鈴寺,場子裏也是黑著燈,隻有養父住的那間小屋子亮著。
我推門進去,發現養父正老神在在的盤腿坐在炕上,微閉著雙眼,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很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在旁邊的椅子上,則是坐著一個中年禿頭正在打瞌睡。
看到養父安詳的樣子,我心中稍微安定下來,但是有有點生氣,心想這老頭子,竟然忽悠我,害我這麼急趕回來,心中忍不住想要作弄他一下。
剛想嚇唬他一下,旁邊坐著的禿頭卻醒了,大聲喊了句“別動”,反倒把我嚇了一跳。
我瞪了這禿子一眼,埋怨說你和老頭子搞什麼啊,好好的沒事把我忽悠回來,累死我了。
這家夥叫楊二杠,是養父的幹兒子我的便宜大哥,長得很像專門演惡棍的著名演員計春華,一臉凶相,但是人挺好,平時可以隨便欺負。
這家夥早年坐過十年牢,出獄後家裏沒人了生活也沒了著落,養父說長得凶惡能鎮得住邪物,就讓他在場子裏扛屍體,後來養父退休了就讓他接班當了場長,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照顧養父。
沒想到我這一說,這禿子的眼睛就紅了起來,哭喪著臉說:“你要是再不回來,可能就見不上爹了。”
說著,眨巴著眼準備掉淚。
本以為這家夥在逗我,但聽他說的跟真的一樣,我忍不住轉頭看了看炕上的養父。
老頭子還是微閉著眼坐著,好像根本就沒聽到我們倆在旁邊鬧騰一樣,很是悠閑。
但是我仔細一看,卻發現他的胸口連起碼的起伏都沒有,在他麵前的炕上,點著一根蠟燭,綠色的火光如豆,火光上麵一律細細的白眼,蜿蜒的飄進了老頭子的鼻孔裏,隻有進,沒有出。
“這是怎麼了?”我有些慌張的問禿子。
這些年我多少算是跟著養父學了點皮毛的手藝,雖然老頭子說是壓箱子底的東西他不死不傳給我,但是還是一眼就能看出,養父的魂魄現在恐怕已經不在這裏了,眼前這個安詳的老人,剩下的就是一具軀殼而已。
二杠子哥眼眶紅紅的,歎了口氣說:“頭晌還好好的,去給別人家作主,中途突然吐了口血,回來給你打了電話,又交代我不管怎麼樣都不能把蠟燭熄了,說完就這樣了,我沒學過你那些東西,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都快急死了。”
話說著,這禿子不停的用手砸自己的光頭,砸的砰砰的,聽得我心中煩躁。
我連忙攔住他,說哥你別著急,就是丟了魂而已,招回來就行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話雖是這麼說,但是自己心裏卻完全沒底。
普通的丟魂,一般是因為驚嚇或是衝撞了什麼,也就丟個一魂或者是一魄而已,但是我剛才看了養父的狀況,三魂七魄全都不在了,如果不是用續命燈吊著命,恐怕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這絕不是一般的丟魂。
再者,養父本身就是個點主官,做的就是專門招魂移魂的營生,捉鬼拿妖也能上手,對於靈魂了解極深,而且自身的精神又健旺,八十多了還能和場子裏扛屍體的爐工掰腕子,這樣的人都能丟了三魂七魄,其中的凶險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