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也算見多識廣,但少有見到如此齊整的金錠。蓋因內府用作賞賜的金錠都有定額,背麵陰刻“內“、“十兩”、“元隆三年”幾個字,“元隆”正是當今年號,這下更是坐實了店家的想法。
此刻一兩黃金能兌換到八兩到十一兩白銀,店家也不含糊,直接按一比十一的兌換比例,找給李岩六十兩白銀。李岩數度客套,但在店家“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眼光中敗下陣來,再看周邊眾人曖昧的眼神,李岩幾乎是逃出這家名為“不器齋”的玉飾店。
出得店來,李岩又花三兩銀子為崒幹購了一把匕首,這才回了四方館。身後跟蹤之人一直見他進門,才撤了回去複命。
李岩一回來,直接去見阿史那瑕,正好崒幹也在,便向她彙報了有人跟蹤,自己恐泄露李湛行藏,未去太白居的情景。阿史那瑕沉吟片刻,道:“不錯,未去是正確的,另作打算吧。”崒幹道,去去就來。起身離去,不過片刻果然回來了,垂頭喪氣道:“蘇憲老兒也不在,他那個夜間通行的牌子也沒法借了。”阿史那瑕卻道:“不妨,宇文信生性多疑,越想與我們結盟,便愈要加倍心,以確認我們的誠意。即便你借得蘇憲的通行令牌,隻怕也不敢任意妄為。也罷,明日裏咱們便以遊玩為名,去一下‘太白居’吧。隻是此後聯絡多有不便,還要另尋他法。”
事情議定,眼看別無他事,李岩便道去了一趟南市也非全無收獲,當下拿了匣子交給阿史那瑕,又將購得的匕首給了崒幹。崒幹拔出匕首,隻見尺許青鋒寒光閃閃,似有一層薄幕籠罩。崒幹拔了根頭發,任由落在刀鋒上直接分為兩段,連連歎道“好刀,好刀”,顯然很是喜歡。
此時阿史那瑕也從匣中取出了雙魚佩,崒幹卻是是識貨的,登時瞪大了眼睛,盯著玉佩,口中道:“晶瑩剔透,質地細膩,這可是上好的獨山玉;再看這刀功,萬中無一的雕刻聖手。玉材與雙魚渾然一體,轉折之處圓潤自然,無有遲滯,最難能可貴的是刀法之中兼容剛柔。好玉佩啊好玉佩,隻此一方玉佩,販到北方權貴手中,至少價值千兩白銀。最關鍵的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見李岩麵露訝色,阿史那瑕笑道:“大祭司善於雕刻,崒幹習武之初難以把握好力量,大祭司便讓他跟著自己學了兩年雕刻,他雖然自己做不到,眼力還不差的。話回來,你這般貴重的禮物,我可不敢收。”著便要還給李岩。
李岩連連擺手,道:“沒有崒幹的那般貴重,整個買下來也就五十兩,我本來還以為店家誇大其詞,現在方知道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店家了,這方玉佩是適合女子佩戴的,便是給我了,也沒有用處啊。還望公主看在李岩一片誠意,勉為其難收下了吧。”
見二人不信,李岩便將事情經過約略了一遍,最終大家明白原來是沾了順平公主的光。此時崒幹也在旁邊幫腔,慫恿阿史那瑕收下玉佩。
阿史那瑕狠狠瞪了崒幹一眼,終是收下玉佩,才道:“此物太過貴重,實在是不敢平白收你的。但是我若以金銀還禮,又顯得世俗了。”略一沉吟,從腕上取下一串昆侖白玉珠鏈,遞給李岩道:“此鏈為我母嫁妝,不甚貴重,卻是她生前的隨身之物,後來我便一直戴在身上。便以此為回禮,還望青崖收下。”
李岩不料送玉佩還送出回禮來了,正要拒絕,崒幹一把搶過,給他戴在左腕之上,嘴裏還道:“公主一番心意,你收下便是,我身無長物,就不給你回禮了啊。”之後三人又閑談幾句,阿史那瑕道李岩忙碌一,便讓他早些回房歇息一番,李岩告辭自回住處。
崒幹望著李岩背影,緩緩道:“公主,你覺得青崖此人怎樣?”阿史那瑕看了他一眼,才道:“武功、機變都是一時之秀,且他此刻年紀尚輕,卻已顯出不凡潛力,來日必是人中之龍。隻是他性格剛正,於俠義一道所執甚堅,行走江湖必然危難重重。十年內不死,來日必成大器。初見時我便想過招攬他,此時看來,青崖是可以為友而不可為下屬的,因此便絕了招攬之心。待得同行至盡頭,仍要各奔東西。”崒幹聽了點點頭,道:“確實如此,你看他怎樣?”阿史那瑕怒道:“我不是已過了麼?”
崒幹搖了搖頭,道:“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的。其實,又何嚐沒有機會……”
阿史那瑕伸手打斷他的話,略略出神,半晌方道:“你也知道的,一則,我此生注定陷身權謀,是無暇涉及自身感情的,又哪裏有什麼資格談及此事;再則,我心裏已經有人了,即便他對我與對其他人無任何不同,我也仍是心裏有他。”
崒幹歎道:“其一,身陷權謀又如何,以青崖的機變武功,又何嚐不是你的強援,有他相助,前路會容易很多吧;其二,像宇文商之流,雖然看著更合適,但又何嚐不是一匹盯著突厥的餓狼,即便同行,有機會也要咬上一口的;其三,至於師兄,依我看,他誌不在兒女私情,恐非良配;最重要的,我看得出來,青崖是喜歡你的,他是重情、長情之人,我們所圖又不違他俠義之道,你略微示意,他便會為你赴湯蹈火……”他本不是擅長言辭之人,此番的條理分明,想是這些話已經不知道在心裏過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