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方晴羽隻是見李岩招法精妙,隻以自己擅長的一路“淨世光明指”上前拆解,當日她曾在流光憑借這一路招法配合“魔妙相”一時之間與楊嵐鬥得不落下風,足見招法之妙。兩人鬥了十餘招,李岩竟有越戰越勇的趨勢。他招法並無太多變化,隻是用以對敵與演練武功截然不同,唯有身在局中的方晴羽才有切身感受。開始李岩對她這一路功法不熟悉,漸漸理清脈絡之後,招式一出,即能覓得招中勢弱之處。又拆數招,方晴羽隱隱覺得對上李岩這口長劍就如同當日對上楊嵐的長槍一般,有一種渾身破綻皆在對手掌握之中的壓抑之感。
李岩此時不能以內力劍氣以強破強,隻能尋隙擊之,“決浮雲”的劍意之中盡顯“破軍槍法”攻守之道,一時敵住方晴羽的妙招。方晴羽見狀,也不再藏私,漸漸將“日月盛臨功”的內力運用到招法之中,頓時“淨世光明指”勁氣吞吐,威力大增。李岩絲毫不懼,避實就虛,長劍也是針鋒相對,並未采取守勢。到了後來,方晴羽又連連施展“風雲體”、“琉璃斬”,仍是不勝不負之局。
二人都嫌房中不夠施展,拆解之間漸漸移至室外,又漸漸進了“藤苑”,精妙招法之中各顯大家風範,樓明月等人看得心搖神馳。二人鬥了二百餘招,最後方晴羽發現奈何對手不得,卻隱隱有被製之感,心念一動,將“魔妙相”使了出來。李岩又要守護心神,又要維持體力不竭,他受損的經脈真氣內力搬運不過來,立時處處受製。
眼見再過一二十招就要落敗,方晴羽長袖一揚,退出圈外,對李岩道:“果然好武功。”有轉首對樓明月道:“青崖有這等武功,若是一味逃離,京都之內應是沒有人可以留得住他,姑姑便放心吧。”
又轉首對李岩道:“注意降魔聖使、持世明使,以及陰陽師。”降魔聖使的“四寂法身”,持世明使的“魔妙相”,還有陰陽師的神出鬼沒手段,李岩運不得內力的情況下對上,隻怕都有大大的麻煩。雖昨夜地藏明使親來透互不幹涉,誰知會不會有什麼變故。李岩點點頭,又告別了大夥兒,這才趕往本因寺赴約。
本因寺在右京,亦即京都西側。平安京初建時原本左京右京一般繁華,設計之人隻是想盡量模仿朝格局,奈何於地理地貌一項未曾考慮周全,建成後右京漸漸多了沼澤,原本的貴族富戶紛紛搬至左京,原處隻剩下些無力搬遷的居民。到得後來,右京沼澤化越來越重,已難以有連續的民居。
二十餘年前道真法師力助皇室平定內亂,又與當時的太政大臣藤原信平關係良好,藤原信平讓他將真言宗大本山搬到京都,擬在京內籌款建新寺時,已受封法皇的道真不願勞民傷財,以出家人不注重身外之物為由拒絕了,直接入駐了處於沼澤之中的本因寺,而真言宗並未因此而衰敗,反倒更加鼎盛,道真法皇的聲望更是一時無兩。隻可惜他在難波京莫名身故,死因各種法都有,最多的猜測便是被弓削妙追魂而死。再加上淨土真宗以更能迎合民眾的姿態出現,在左京建了規模更大的本緣寺,真言宗本因寺一脈終究是漸漸衰落了下去。
李岩沿著沼澤中的徑來到本因寺門口,看到雜色磚石修補的院牆、已有裂痕又用木框固定的匾額、紅漆脫落斑駁的寺門,都昭示著處處破敗的跡象。他想著藤井研次郎向他介紹此地時的話語,不由感歎世事無常。本來有望在年後的論道中獲勝從而中興真言宗的本多法師又遇刺身亡,外界關於弓削家亡魂報複真言宗的論調甚囂塵上,似乎整個真言宗便如同漸漸被沼澤侵蝕的本因寺一般,終究會被吞沒,消失無蹤。
本因寺信眾也不在少數,這也算少有的生氣了,隻是大多衣衫襤褸而已。想來寺中人手也不富裕,連知客都沒有,李岩邁步進去,也沒有人注意到他。院內放了很多擔架樣的東西,幾乎都躺著人,大人孩都有,看來都是病患。昨日見到的道衍法師在人叢中遊走,無一刻停息,越嚴與其他幾個年齡相仿的和尚在旁邊伺候,俟道衍法師發話,便按吩咐舉動,整治病患。或依言抓藥熬藥的,或施針救人的,應是向來做慣的,倒也絲毫不亂。有幾次他見到道衍法師沉思良久,想來是遇到了疑難雜症,到最後卻又各種變換手型,或虛懸,或直接對患者施展,每每有奇效。李岩有心上前幫忙,奈何自己也不通醫術,隻能在旁邊等著,做些幫忙遞個東西的工作。道衍法師與越嚴見了,也沒時間話,隻是在目中露出歉意。
日頭漸漸升起,不覺間竟然從辰時初到了巳時末,李岩也不覺得煩,心中竟有一絲難得的平靜。也許有一風平浪靜,自己能陪著阿史那瑕一起,還有一眾友人,去做個救死扶傷的醫師也不錯,看來回去之後還是要跟薛神醫學兩手簡單的治療病痛的手段的。病人漸漸少了,有的服了藥也隻需靜養而已,道衍法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周邊越嚴等幾名中年僧人也鬆了口氣。待得醫完最後一人,道衍對李岩道:“公子來此間治病,沒想到卻陪老僧為他人治起病來。可惜本因寺人手不夠,慢待了貴客,還請入內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