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舉酒同樂農家院(1 / 2)

坐在一旁的孫蒙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孟、師孟賢兄,你哭什麼呀?”

“蒙正兄,他哭什麼,難道你不知曉?”吳翌年輕氣盛,站起來慷慨陳詞,“靖康之變,徽、欽二帝,被金人虜去,竟賜封為昏德公與重昏侯,軟禁在五國城(今黑龍江省依蘭縣城北舊古城)。紹興五年(115)四月,徽帝病死於那裏;今年五月,欽帝也駕崩於燕京,廟號欽宗,葬於永獻之陵(今河南省鞏縣)。”

“聞,欽帝早在五年前就死了,”韓璜義憤填膺地,“因金主完顏亮,叫50多歲的欽帝與80多歲的遼祚帝耶律延禧,一道上場比賽馬球,欽帝不慎從馬上跌下來,被奔馬亂踐而死。”

“恥辱、恥辱,真乃奇恥大辱!嗚嗚——”趙師孟以拳擂桌,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爹,爹爹,”趙棠的兒子趙方,大約十歲左右,從屋裏跑出來了;他圓頭圓臉,且眼睛也瞪得溜圓,“我娘和姑姑,讓問一問,叔叔哭啥子呀?”

“冇事冇事,叔叔喝多了一點,”趙棠揮手驅趕,“進屋去,進屋去,孩子家,與你有啥子相幹?!”

“師孟兄,您真醉了吧?”張栻上前攙扶,“走,我陪您到堂屋去洗把臉,清醒清醒!”

“水來了,水來了,”趙棣端著一盆溫水,從屋內匆忙出來,放在門旁的石墩上;並麻利地擰了一塊布帕,遞給張栻,“張大哥,您,您給他擦吧!”

“沒有,沒有,我沒醉,”趙師孟站了起來,綢巾接在手中,並不抹擦,仍涕淚縱橫地,“敬夫兄,您可知曉,我雖不是皇族,生於燕趙,可我同為趙姓後裔;紹興和議,將我之鄉梓,淮水以北,統統劃歸金狗,爾後鐵蹄任意踐踏,生靈塗炭,哀鴻遍野,田園荒蕪,民不聊生;為免亡國成奴,家父年近七旬,舉家南逃,老少一十八口,於瓜洲古渡被金兵衝散走失,各一方,至今音信杳無……”

“賢弟莫哭,”趙棠一手端著酒碗,一手拍拍他的肩膀,“愚兄同為趙姓子孫,雖非皇族,可家祖趙抃,亦曾任職朝廷,終生清廉愛民;吾雖貧居深山,自在溫飽,然睹世之紊亂,金狗猖獗,家國毋寧,心中憤懣難平,有朝一日,必當投軍報國,馳騁疆場,為賢弟報仇雪恨!”

“好好,謝謝,”趙師孟以綢巾抹去涕淚,扔在盆中,欣然向往地,“賢兄,他日投軍,請告知愚弟,一道前赴!”

“行行,”趙棠端著酒碗遍邀,“來,是男兒的,都幹了這碗!”

“噹、噹。”“幹、幹!”大家一同響應。

“嗯,趙棠兄,”張栻不得已也幹了一碗,有些微醉地,“愚弟幼時,曾聞家父,言及令祖當年,初任成都知府,匹馬入蜀,以一琴一鶴相隨,為政簡易。且有一詩,《題杜子美書室》,道是‘直將騷雅鎮澆淫,瓊貝千章照古今。地不能籠大句,鬼神無處避幽吟。’”

“張大哥,”趙棣又換了一盆溫水,重新擰了布帕,遞給張栻,“張大哥,您,您也擦一擦吧!”

“好好,”張栻接過,稍許抹了一下,將布帕輕輕地擱在盆裏,“妹子,多謝,多謝!”

“不用,不用!”趙棣肅立在一旁,呆呆地望著張栻,眼中流露出格外崇敬的神色。

“噢,家祖此詩,愚兄打就背得滾瓜爛熟,”趙棠倍覺興奮地,“其後四句為,‘幾逃兵火羈危極,欲厚民生意思深。茅屋一間遺像在,有誰於世是知音?’——”

“劈劈、啪啪!”眾齊鼓掌不已。

“嗯,趙棠賢兄,人稱令祖‘鐵麵禦史’,與同朝的包拯齊名,家父曾多番提及,”張栻敬慕且崇拜地訴,“據聞,其書法作品,也獨具一格,既能取法唐時顏體,書風偏‘麗’;亦能清勁而古雅,書風偏‘勁’。可惜愚弟這番,走得匆忙,無緣親眼得見!”

“噢,家祖過世之後,其書作大多散佚,”趙棠摸了摸腦袋,“恐怕,不知能否找到?”

“哎,哥,”趙棣站在一旁插話,“咱家閣樓上,不是還有兩幅,叫啥子《致知府閣下尺牘》,或是《致知郡公明大夫尺牘》的?”

“哦,對對,好像是吧,”趙棠想了想,“我先給你找找,潭州反正離得不遠,得空給你捎去!”

“不不,”張栻連連搖手,“愚弟隻不過偏愛書法,想找一些名家力作,多臨摹、臨摹罷了,絕無奪愛、據有之意!”

“哪裏,無愛者閑置蒙塵,喜好者視若瑰寶,”趙棠口氣十分豪爽,“等愚兄找到,篤定給你送去!”

“賢兄如此抬愛,先行謝過!”張栻拱手,連連稱謝。

“嗨,趙棠賢弟之父,工詩善書,為政以仁,當朝丞相韓琦,讚為‘世人標表’,然也然也,”彪居正宛然慨歎,“惜哉當今,諍臣良相,英武軍將,鳳毛麟角!”

“爾等不知,尚有更可氣者——據聞今皇五月生辰,金主遣使前來朝賀,其主使高景山、副使王全之流,竟敢在我朝紫宸殿上,當眾數落大宋君臣,索要江淮、漢水之地,”韓璜於旁補充,“可滿朝文武,竟無人敢吭氣吱聲,實在令人可氣、可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