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老子騎青牛,載灰鼠,告別尹喜,離開水柏林觀,沿渭水,一路西去。沿途老子一直閉目養神,沉默不語。灰鼠伏於青牛耳旁,悄聲道:“師傅想尹喜了。”青牛也悄聲道:“不止是想尹喜,也在惦念徐甲。”灰鼠道:“徐甲是被師傅趕走的,如何想他?”青牛道:“師傅是性情中人,表麵冷漠,內心溫熱……”
這時,老子微睜雙眼,問道:“你們在嘀咕何事?為何不大聲些?”
灰鼠道:“我與青牛在議論尹喜與徐甲。不敢大聲。”
青牛也附和道:“大聲怕驚醒師傅。”
老子笑道:“我原本就不曾睡著。尹喜自有該去之處,徐甲自有可歸之日。這二人日後我等還可相見,這是大道之安排。”罷,便吟誦其《道德經》中得意之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青牛和灰鼠似乎也受到感染,隨著老子語調陰陽頓挫,便仰頭擺尾“牟牟”、“吱吱”伴叫,為師父喝彩。
老子笑道:“你倆隻管‘牟’‘吱’伴叫喝彩,可知我吟誦其中‘道’、‘名’、‘有’及‘無’等準確之意?”
灰鼠道:“此句曾多次聽師傅吟誦,仿佛是在大道之奧秘,但鼠兒確實不知其中準確之意,更不知道為何物?”
青牛也言道道:“師傅吟誦此句,朗朗上口,牛兒隻知是言大道,卻不知道究竟在何處?”
老子言道:“我適才所吟誦的‘道’,倘若可以用言語來出,那它就是一般所言平常之‘道’;‘名’倘若可以用文辭去命名,那它就是一般所言普通之‘名’;‘無’可以用來表述地渾沌未開之際之狀態;而‘有’,則是宇宙萬物產生之本原命名。因此,要常從‘無’中去觀察領悟‘道’之奧妙;要常從‘有’中去觀察體會‘道’之端倪。無與有這兩者,來源相同而名稱相異,都可以稱之為玄妙、深遠。它不是一般的玄妙、深奧,而是玄妙又玄妙、深遠又深遠,是宇宙地萬物之奧妙的總門。”
見灰鼠與青牛似懂非懂,老子又言道:“此中道理,你等一時難以完全領會,以後慢慢領悟便是。”
灰鼠仰望老子道:“時才師傅所言,我可否釋之?”
老子道:“你便釋之。”
灰鼠道:“師傅所言之‘道’,可以用言語出,但用言語出之道,還不夠精確,不可能表達出永恒之道。即使姑且命名為‘道’,但這並不是它真正名字。‘道’這個東西,本來是沒有名字的,經過命名之後稱之為‘道’,我等能體會‘道’之精妙。有名之‘道’與無名之‘道’,兩者名稱雖有差異,但是都是指向同一本體,它們同樣令人驚歎,它們皆是一個混沌。”
老子道:“鼠兒所釋已接近我言道本意。牛兒可有補充?”
青牛沉思片刻,道:“鼠兄所釋我讚同,但還應明確‘道’與萬物之間皆有聯係,‘道’是地開創者。
老子笑道:“這便更接近道之玄妙。”
青牛問老子道:“師傅,想必盤古開辟地之前便已有道?”
老子道:“的確如此。”
灰鼠聽老子此言,興奮地道:“當年盤古開地,我曾幫其咬破混元,真乃幸事一樁。隻是後來便為我從何處而來煩擾。今日方醒悟,我乃是高貴道養育也!”
老子道:“鼠兒所言不無道理,你的確是大道所養育。”
灰鼠“吱”叫一聲,有些手舞足蹈。
青牛笑道:“鼠兄且莫得意忘形,踐踏我頭頂皮毛好癢!”笑罷,回頭問老子道:“師傅,大道究竟存於何處?”
老子言道:“大道無處不在。”
青牛再問:“師傅能否明示道在何方?”
老子到:“道就在螻蛄與螞蟻中間。”
灰鼠插言道:“大道先地生,如此高貴,竟會在螻蛄與螞蟻等卑微生物中間存在?”
老子接著道:“‘道’還存在於農田的稻穀和稗草之中。”
灰鼠驚愕道:“這豈不是將‘道’擺在越發低賤位子?”
老子仍然不緊不慢地言道:“怎麼能這是低下呢?其實,‘道’還存在於大便裏哩。”
灰鼠便一臉不悅,不再作聲。
青牛安慰灰鼠:“別傷自尊,師傅是在打比方。”
老子認真言道:“然也。你等再三追問‘道’存在於何地方,但這個問題並不是‘道’的本質。因為人們不可能在某一個具體事物中去尋找‘道’,大道無處不在,萬事萬物都蘊含著‘道’之規則,並無貴賤之別。”
青牛道:“我懂了,師傅道之妙理是要明示,世間萬物在生存意義上,都得遵循生存之道,彼此並無高下尊卑之別。”
灰鼠也笑道:“看來,在生活中要刻意去分辨貴賤並分別待之這隻能暴露出我等淺薄與無知。”
老子長舒一口氣,言道:“你等終於有所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