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練習結束的時候，塗然遲疑了一會兒告訴章老師以後自己不來學了。
“覺得練習枯燥了?”章老師轉過椅子問道。
塗然搖了搖頭。
“對畫畫沒興趣了？”章老師接著問道。他手裏捏著一隻判作業的紅筆，此刻，那紅筆正在章老師的手裏畫出一個個規整的圓，像吊扇呼呼轉動的風葉子。
塗然仍舊搖頭。
“那肯定是心裏有什麼解不開的疑惑了。”章老師啪的一下放下筆，推動椅子走到塗然麵前：“有興趣和老師麼？不定，我能幫你解答疑惑……”
這些年和章老師學畫，塗然和章老師已經很熟了。此時此刻，聽章老師問來，塗然踟躕了一會兒便將一切和盤托出。甚至連自己那感傷的情緒塗然也沒有遺漏。她太需要一個人聽她傾訴了。可這些纖細的情感出來真的會有人明白麼？這樣猶豫著，塗然連譚溪都沒有。沒想到，此刻在章老師的誘導下，塗然竟一吐為快。也許是這幾年間逐步培養起來的信任吧，塗然覺得章老師也許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你不想在這裏生活麼？”章老師問。
“也不是。我就是……”塗然一時間囁嚅著，想不出一個詞來描述自己的內心深處的感覺。
“想去更高的地方啊!這是人之常情嘛，俗話怎麼來著，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章老師卻是懂了，他笑著替塗然出了她想的話。
“老師會不會覺得我心太高了?”塗然紅著臉問章老師。
“不不。一點兒也不。人生在世其實都是為了更好的活著而努力奮鬥。你這麼，應該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可比北原大的多了……”章老師歎息一聲道。
“但是，我要是考不上北原高中的話，一切都不可能了。”塗然垂下了眼睛，接著道：“龍哥那麼優秀。本來大家都以為他能考上市裏的最好的高中。但誰也沒想到，會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就差一點。就那麼一點點。老師，大人都這是命。你相信命麼？”
塗然忽然拋來的問題讓章老師呆住了：命麼？
恍惚一會兒以後，章老師開了口：“不，塗然，我不信命。每個人的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我沒有和你講過我的故事吧！”
塗然睜大眼睛：“老師的故事?”
“是啊。我的故事。”章老師緩緩開了口。
章老師很的時候，家裏很窮。一家三口擠在很的一間蘆葦房子裏。一到下雨，屋子外麵下大雨，屋子裏麵就會下雨。盡管他們拿出所有能盛水的容器來接雨水，屋子裏還是會變得濕漉漉的。那個時候，章老師躺在潮濕發黴的床上，心裏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早點放晴。
“其實下雨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在我九歲的時候，我阿爸在江上打魚，大浪把船打翻了。那些，陰沉沉的，風很大。我媽勸阿爸別去了。但阿爸不聽。他想多打點魚換些錢，好讓家裏的日子過的稍微不那麼緊巴巴的。沒想到，那他劃著船離開家以後就再沒回來。這之後，我和我媽兩個人相依為命。我媽為了不讓我走我阿爸的老路，像男人一樣拚命做工，隻是為了多賺幾個錢供我念書。在我念高中那一年，她由於疲勞過度整個左臂卷入了機器裏。我想不念了，我覺得對不起我媽。但我媽死活不同意。她從病床下爬起來，四處求人，借了些錢供我繼續念高中。”章老師平靜的著自己的過往，語氣裏不帶一絲波瀾，好像故事裏的那個人不是他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