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後娘娘,吉時將至,請皇後娘娘移駕!”
墨黛流光,眼眸空靈精致似韶華之月光,紅唇明豔欲滴,纖細腰肢別著金紅腰帶,鳳冠赤金流蘇垂至腰際,鸞鳳嫁衣,絕美姿容。二十五年人生,從未見過如此美好的自己。
“皇後娘娘起駕!”
鳳駕從鳳儀殿行至麒麟祭壇,所到之處無不叩拜,一重重聲浪,恭敬皇後娘娘千歲。
十年前,父親將她從北冥國帶走之時,對她說,
“我兒當為人中龍鳳,有朝一日,令天下人臣服。”
彼時,她以為建立功勳,手握重權就會令天下人臣服。她做到了!東離國第一女將軍,商瀾國京國侯,封侯拜將,她都做到了。然而任何一種身份,都不及做北冥凰的妻子這樣安心。縱使沒有兵權,沒有功勳,還有一個稱為家的地方,打開家門,有人一直等著你,你不歸他便會一直等著,等一輩子。
“落!”
北冥凰金龍喜服,龍冠之下,深邃眼眸藏著浩瀚星辰,她在他眼睛裏看到了自己,徜徉於星海之中,感受著他的愛意,那麼幸福。抬手搭在他的手上,十指緊握,在天下臣民麵前,攜手走上天階……
不知是如何祭拜,如何行禮,僅聽得禮官一語“禮成”……俯瞰天階之下,七國使團紛紛道賀。
眼前便換了一副景象,邱楚國師上官雲墨玄衣墨冠喚她“貞兒”,商瀾國攝政王商洛宸白衣如雪,溫和淺笑……甚至看到了離紹寒紫衣龍紋都扭曲著,還有月白……蒼氏兄妹……那些死去的秦家舊人……宗澤,宗淼,秦昱,秦明,秦九,秦修……原來死了這麼多人啊……
北冥國帝後大婚第二日,皇宮一片肅殺之氣。皇後於大婚當晚吐血昏厥,鳳儀殿殿門緊閉。整個皇宮封鎖皇後病危之消息,凡有泄露者,殺無赦。
鳳儀殿內,北冥凰喜服未脫,星眸暗沉,傾城容顏煞白無光,手中長劍刺入擎奕胸口,周身散發的來自地獄一般的殺氣。
“擎奕!你是害了她!你憑什麼救不活,你憑什麼!”
擎奕嘴角流著血,杏目充斥著絕望,麵對著近乎瘋狂的北冥凰,他沒有反抗,或者再也不想反抗了。
“寒毒早已攻心,鬼醫穀的藥僅能減輕她的痛苦罷了……她熬不過寒冬,活不了一季……逆不了天啊……是我想給你們留一點念想……是我騙了你……”
“你該死!”
長劍抵喉,北冥凰臉上青筋暴起,毫不猶豫的刺了下去。
“凰……”
江憶雨即時喚住了他,劍未入喉,劍氣已經讓擎奕重傷,銀衫染血,銀發披散開,狼狽不堪。從北冥凰手中拔下劍來,江憶雨提劍走到擎奕身邊。她臉色慘白,身形不穩,每走一步都極其艱難……擎奕看著她,一劍一劍挑斷他的手筋腳筋……
“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奕王,你與我父親一樣自以為是。你們二人仗著自己占據天時地利人和,樂於安排他人的人生。十年前,你二人自以為看透了國家紛爭,兒女情長,而將我們生生分離,一別兩寬,此情相守誤十載。十年後,你又愧疚憐憫同情強加於我,我江憶雨曆經磨難,九死一生,怎會怕了區區一個死字,讓你煞費心機捏造一個善意的謊言!再嚐一次希望變成絕望,你與我父親,善與惡,從不曾真正為我們想過。奕王,沒有你操心,我的人生,我們的人生,不論生死福禍,皆是坦然。……你與我父親,同樣自私。本後今日不殺你,斷你四肢,世上再無奕王,再無鬼醫。本後薨,你便為本後守陵終生吧。”
鳳儀殿殿門打開,從殿外湧進了許多禦醫,他們為四肢斷裂的奕王止血,唯恐他因失血過多而亡。擎奕出奇的平靜與配合,他還不能死,他不配死……他要贖罪,用自己的後半生贖罪。替自己贖罪,替秦藩贖罪……他們徹徹底底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雪山紅梅林,寒冬臘月,紅梅開得正豔,十年之後,紅梅依舊遍布雪山。紅衣男子側臥於滿地白雪之上,妖嬈的身姿,白皙若雪的肌膚,傾世容顏,如瀑墨發,在白雪中,像是一顆寶石。銀光飛舞於林間,粉色身影似精靈一般隨花起落,紅梅飛旋,朵朵零落,窸窣成雨,梅花雨落,落滿整個梅林。男子飛身而起與女子一同落在鋪滿梅花的雪地裏。昔日誓言,依然在耳……
“你為我種紅梅百裏,我送你一場紅梅落雪。凰……”
相擁梅林之中,倚靠在北冥凰的胸膛,江憶雨為他擦拭著眼淚。北冥凰心如刀割,眼淚不受控製的往下落,悲傷決堤,再也關不上了……他轉過頭來,望著懷中的愛人,她這麼嬌弱,如何承受命運之重。顫抖的手撫上臉頰,琥珀色的眸子釋放出明豔的光輝,
“其實我不怨恨上天,不怨恨我父親,奕王,離紹寒,月白……上天予我萬千苦難,隻因它給了我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深愛我的丈夫與兒子,……世間多少女子皆得不到的愛與寵愛,我得到了兩全……必然要失去許多,承受許多……凰……凰……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