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決裂(1 / 3)

我的身既我的教堂,我用我的心去祈禱。神聽了我的懺悔,然後饒恕了我過往的罪孽,將希望注入我的靈魂。於是,我像初生的嬰兒般重新降臨這個世界,再沒有人能迷惑我的雙眼,再沒有人能遮蔽我的道路。

——摘自《瓦希德之章》。

父神曆9176年的蟄月,就如以往的年度一樣的平靜。至聖聯合,北方傳教區,阿蘇夫城外,一片蕭瑟。厚實的積雪覆蓋了大地,在丘陵和林地之間露出枯黃的幹草,一簇一簇地帶著霜凍的痕跡。視線所見範圍內,一條堪堪能容納兩輛馬車相向而行的道路,蜿蜒向南北兩個方向延伸。

這條道路,由浸潤了聖水的沙質礫石鋪就,每隔一弗龍還埋藏有一枚聖骨——由死去的使徒、虔誠的高階教士遺留下的骨骸,一些被特意保留下來用作蓄積神力的載體。通過精心地養護,這樣的道路能抵禦元素和魔力的侵蝕。建立北方傳教區所消耗的大量物資和財富,有一半是花費在這條道路上了。即便是北地冬日的風雪,也無法完全遮蔽黑褐底色的路麵。淩厲的北風吹過,無法附著、凍結的雪片,便再次飄動起來,紛紛揚揚地離開這條神跡之路。這就是北方傳教區,俗稱冰雪大道,與本土相連的主幹道。阿蘇夫城建設在道路的一側。

事實上,冰雪大道的名字隻是用來忽悠聖座的聖庫官員的,真實情況,把這條路稱為糧食之路、毛皮之路、琥珀之路,或者索性稱之為移民和金錢之路更為合適些。即便是冬日,馬拉的平板大車也沒停止過在道路上的穿行。一些商人也借機向各地出售針頭、線腦之類本土才產的貨物,用來交換教民信徒手裏積攢的金砂、琥珀原石和毛皮、幹肉。根據柯麥德主教的命令,阿蘇夫教區的大部分富裕存糧都被集中到了城裏。理由是戒備北地蠻族和邪惡精靈的劫掠。地良心,蠻族足有十多年沒有在這裏出現了罷。至於精靈,隻要不深入森林太深,你是絕對見不到這些穿行在樹梢的警戒者的。不過道消息傳言,柯麥德主教擔心的實際上是西邊的異教徒。據更遠一點的考伊科教區,已經被無能的考伊科人和生活在礦井裏渾身漆黑的龍神爪牙給毀滅了。

隻有城牆上的守衛,才隱約意識到到今有所不同

城市麵對冰雪大道的北門口,聚集了一群人。他們裝著互不相識的樣子,卻又湊成幾群竊竊私語。進門趕集的農夫、獵戶、地主們倒沒大驚怪,以為是又有一批收益豐厚的貨物即將運抵阿蘇夫,所以城裏的頭麵人物都派了親近仆役在這裏觀望。不過對於眼光敏銳的衛兵隊長還不至於如此淺薄——再稀罕的貨色,還值不上主教的親信管家親自來等候罷。

這群人等了好久。直到太陽高高升上半空,直到鄉鎮的人流消散在街道間,他們還在等待。他們臉上都浮現出焦躁不安的神情。

“來了!”高聳的瞭望哨上傳來叫喊聲。一個葛西斯的懸賞,終於有了著落。

一匹北地多毛的壯實馬匹,載著一個騎兵,飛速地衝入城門。十幾個人急匆匆趕來,不待那哨兵停住馬就圍了上來。

“他們來了?”為首的主教府出生的管事大聲問。

哨兵劇烈地呼吸,結結巴巴地回答道:“來……來了。”

“來了多少人?”另一個高級仆人詢問到。

不過看哨兵喘得利害,臉上又是紅又是白的,馬上要斷氣的樣子,顯然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了。城防衛兵隊長連忙丟過一個皮酒袋過來,哨兵一把抓住,拉開塞子就往自己嘴巴裏灌。旁邊的人急得抓耳撓腮,也不得不等著他喘勻了氣過來。

“三個人。”

三個,才三個?一個主教的儀仗,至少要一個百人隊的護衛罷。

“會不會是聖騎士?”

“你喝多了罷。考伊科的聖騎士死在戰場上了,他們來不及選一個新的出來。”保持清醒的某位冷哼道。

“沒有騎士。”第一個好跡象讓所有人都大大地舒了口氣。

“也沒有衛隊?”第二個就讓人缺乏真實感了。

“難道他沒敢來。”不祥的預感漸漸浮上這些人的心頭。要真是如此,該怎麼對他們各自的主子呢?計劃落空了,對方有了提防。這個責任該誰來負呢。

在士兵們好奇的目光下,這些跋扈的仆人又是急切又是擔憂,卻不敢像往日那樣找人發作。

派出去偵察的哨兵給了他們一個答案。“我看到考伊科主教的儀仗了,一麵繡有考伊科主教區徽章,以及一個從沒見過的家族徽章的旗幟。”

隻有主教才能在所掌管教區的旗幟上加上他的家族的徽章。打了旗而自己不來,就等於放棄主教的尊嚴。

“那就是……他是按照信裏約定的時間來了,還是一個人來的。”這個情況不上壞,就是有點奇怪。不過做決定的不是他們這些仆人,而是身為高階教士、地方豪紳的主人。這群前來觀察情況的嘀咕了幾句,便四散回去向人彙報了。嗒嗒嗒嗒,木底的靴子在碎石的道路上發出響亮的聲音。隻留下忙碌了一整個上午的哨兵,以及衛兵,麵麵相覷地不知究竟。

“喂!來的是考伊科主教嗎?”一個聲音在守衛隊長身後響起。

轉過身,才發現是主教區最高軍事長官的聖騎士法裏斯-蘇克。近些,蘇克不知怎麼服了教區的上層,補足了去年缺額的補給和薪金,甚至更新了部分裝備。此外,一些從鄉村招募的健壯夥子,代替了三打魚兩曬網,蹭免稅名額的商賈子弟。雖然名為輔兵,實際接受的訓練是正規軍團兵的。作為老人,守衛隊長他們對聖騎士近來的表現是非常感激的。

守衛城門的一個士兵跑了來,討好地詢問道:“長官,您看……。”

阿蘇夫城但凡有些油水的職位,包括這個負責入門稅的門官,都是走了上層門路的才可能坐上的。聽這位眼下頗受柯麥德主教等人的看重,倒是不便拿以往陽奉陰違的那套來對付。就是不知道現在燒冷灶是否還來得及。

法裏斯站在城頭,看著遠處山區上漸漸顯露出身影的三騎。高高舉起的旗幟,在上方獵獵飄揚。

籲了口氣,他沉悶地道。“放他們進來,一刻鍾後……關閉北門。其他人要進城就,繞到東麵去。”

門官媚笑著:“您看,負責糧食買賣的素海勒老爺打過招呼,今上午還有兩車麥子從西麵運過來。能不能等他們到了再封門?”

見這士兵如此不識趣,守衛隊長重重地皺起了眉頭。不過顯然他的威信還不足以讓對方閉嘴。

自己的手下多半是這個德性,法裏斯並不是不知道。早先他也起過整治的心,可惜後來家遭不幸,又被主教的手下一番的恩威並施加,最後也隻好眼開眼閉了。

但今的日子,與往日卻是不同。聖騎士厲聲道:“主教親自下的命令,你去問問素海勒,看他敢不敢當成耳邊風。”

“明白!明白!我這就去安排。”守門的士兵縮著脖子,一邊答應一邊跑走了。

聖騎士法裏斯還擔心他背後弄幺蛾子,又拉著守衛隊長的胳膊吩咐:“你隻要把人接進來,再把門關上,就算完成任務了。半時內,一個百人隊就會來接管北麵的城防。在此之前,千萬不能出紕漏。”

自以為像稅官多於軍官的隊長連連點頭,心裏卻在嘀咕——你們這幫大人物,今是要鬧哪番啊。數十年的生活經曆,讓他學會了在這個時候閉嘴幹活。不過對這個讓阿蘇夫上層如此緊張的主教(嗯,應該是考伊科主教罷),卻引起了他內心本能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