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高掛著上弦月,被飛雪鋪滿的絕巔之上,有少女靜立在夾雜著雪沫的風中,蕭蕭風聲從她的耳旁掠過,飛散的長發沾染上了點點白色,冰碎摩擦過她細膩的肌膚,帶著微微的痛楚。
藍淩熙的指甲掐入了掌心,似將天邊的那一抹彎月握在了手中,纏繞在身上的玄鐵在風中碰撞,發出清冷而微弱的聲響。
她靠在了身後帶著絲絲暖意的焚仙柱上,仰頭望向那泛著幽幽銀光的月,感受著似是從渺渺天邊刮來的、宛如冰刃的冷風劃過她的臉。
這裏的風很冷,是一種難以言述的凜冽,仿若透過肌膚滲入到了她的血脈中,將她一身的熱血都凍結,至於那空無一物的胸口,似是被冰雪填滿,讓她荏弱的身子失了最後一絲的溫暖。
藍淩熙淡漠地側過頭看著身後通紅的焚仙柱,視線所及之處,上頭正染著舊血,斑斑駁駁的黑色落入了藍淩熙纖塵不染的鳳眸中。
那幽幽沉沉的黑竟是如此的刺眼,以飛濺的姿態永久地沾在了那熾熱的焚仙柱上,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冰雪描上了一抹晶瑩的亮色。
藍淩熙身形一怔,眸中有茫然一閃而過,她慢慢動了動僵硬的手,輕輕撫摸上其中的一處血跡。
不知為何,她竟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那本應無心的胸口傳出一陣揪心的疼痛。
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些好奇,最後留在這兒的血,會是誰的……
藍淩熙的臉色有些發白,無波無瀾的眸底盡是空洞,她靜靜靠在那兒,感受著指尖傳來的觸感,凹凸不平又層層疊疊。
上弦月的幽幽銀光落在藍淩熙的身上,描摹著她絕美的容顏,竟是生出一種怪異的淒厲與凜冽。
焚仙柱上的溫度突然升高,灼燒著她如凝脂般的肌膚,殷紅的鮮血從她破裂的皮膚中流淌而下,竟融化了那早已凝固的黑血,與其混在了一起,一同流下那泛著火光的焚仙柱,流淌在雪地上,又被新落下的輕雪覆蓋。
藍淩熙怔怔看著她的鮮血與黑血相融合,交織出了一種奇異的暗色,她動了動無一絲血色的唇,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幹裂的唇瓣上頭還沾著晶瑩的碎冰。
光潔的背後傳來一陣細微的“啪啦”聲,那是冰涼的皮膚被烈火灼燒而迸裂的聲音,可藍淩熙並不覺得疼痛,而她澄澈的藍眸此刻染上了迷離之色。
不知道為什麼,藍淩熙有那麼片刻,似乎從遠處的天邊,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幻境,有渾身正氣凜然的男子,也像自己如今這般被囚在了這絕巔之上。
隻見那人的嘴角噙著涼薄的笑意,站在著巔峰之上漫不經心地微笑,卻又有不符合他年紀的幽深與沉寂。
隻是眼中的笑意太過於頑劣與輕蔑,並不怎麼適合他,倒是讓藍淩熙想起了記憶的深處,曾有白發紫衣的少年郎,這般的笑倒是最襯得上他那種玩世不恭的邪妄之人。
藍淩熙並不認得他是何人,隻是覺得他的處境有些淒慘,像極了現在的她。
“你在難過?”一道戲謔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藍淩熙淡淡看著空中飄落的飛雪,輕笑道:“我都要死了,當然得適當地難過一下。”
“不就是死一回罷了,至於麼?有的時候,死,本就是另一種活著的方式。”
“你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而我是一個即將要死的人,感觸自然是有些不同的。”藍淩熙不以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