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夜路我累了,放下化肥袋子,靠在山石休息,額頭滲著米粒的汗珠。
山穀裏彌漫起更濃的霧氣,刺骨的風刮過來,層層疊疊順了溪穀刮走了,留在我身上的卻是一身冷汗,雖然停下來不是很冷,但是時間一長這山裏的瘴氣便要襲身的。所以我背起化肥袋子繼續向山的縱身方向走。
走不多時山已蒙蒙亮了,可以看到掛滿果子的梨樹,我不由得欣喜,知道西施女孩住的地方不遠了。為什麼,因為野史上有句話:西施下階戲折棠梨花。
但是未見到山頭落日欲棲鴉的景象,也許西施女孩不如祖上那麼喜歡烏鴉了,要麼討厭烏鴉淒涼的叫聲,在她隱居之地將烏鴉趕跑了,從此素食修行,方圓百裏沒有了腐屍獸骨的殘餘,經千年的淨化之後,烏鴉自然消亡流落他鄉了。
我這麼瞎想一番之後,在霧蒙蒙晨色裏觸碰到了低垂下來的梨果,這時我感覺餓的很,渴的很。
我在出發之前就沒怎麼吃東西,加上這一夜背著口袋的疾行,又是陣陣的冷汗出個不停,體力消耗透支,電解質紊亂。因此我用鐵鷹爪敲落梨果,狼吞虎咽一口氣吞下了5個梨果,酸澀的梨渣留在了牙齒縫裏,我用左手爪鉤塞進嘴裏剔牙太粗不好使,便從梨樹折下枝子往牙縫裏戳著梨渣殘留,經過一番回嚼,體味著野山梨酸澀的味道西施怎麼能吃下。所以梨花滿樹是看的,結的果子是不吃的。
光線慢慢從山嶺的側麵散開了,梨樹深處掩映著一戶人家,破舊的屋簷牆體懸掛在山石上,一道籬笆將院牆圍了起來,朽爛腐敗的柴門半掩著——我的心撲通撲通跳著,不敢想西施女孩就在裏麵,正歪著香腮熟睡著,微微吐出的氣息是香香的。
這時真的有股香風從我鼻孔飄過去了……太緊張了,我的下半身使勁抖著。雖然清楚的很,出來的女子已經是西施二百八十代的孫女或者外孫女,但是我認為,她畢竟是西施傳承下來的香血,絕代佳人的極品,而非殘餘著物是人非的容顏。我,萬封樹葉的傾訴不會落空的。
我衝出梨樹林,向山石人家跑去,剛跨過籬笆,就被一隻潛伏的灰狗擒住——嚼住我的腿骨,在胸腔內部發著哼哼的低吟,並且兩顆金牙露在外麵,眼睛翻成白珠子看我。
我不能動,也不敢動,這個常識我知道,隻要移動一腿,就會聽到哢嚓咬斷腿骨的聲音……這時,柴門吱扭開了,門內有個女孩問:咬誰呢。
我躺在原地,側臉呆望著柴門,一個女孩閃出了柴門,看到我皺著大眉頭問:大哥是送信的嗎。
從何得知我是送信的,我穿郵局的工作服了嗎,沒有,我後背化肥袋子寫郵政倆個字了嗎,沒有,那麼她是怎麼知道我要送信的呢?
女孩上下看看我,又問:怎麼沒見你來過呢,新人麼。
我斜瞄著狗咬的腿骨,女孩笑了,對狗:大灰,鬆口,沒看見我跟大哥話的嗎。
那隻灰狗翻著白眼鬆開口,用爪子擦擦哈喇子,蹲在化肥袋子上麵。我起身想收拾倒下時散落在地上的樹葉,但是灰狗惡狠狠看著我不起來。女孩向灰狗示意,灰狗懶洋洋起身過去蹲在她身邊。
我收拾好袋子,將整袋樹葉交與女孩,女孩問我:在哪兒簽字呢。
我有點蒙,簽什麼字。
女孩接著:名字啊。
對了,讓狗鬧的,忘記問你名字了:你是西施嗎!
女孩有點莫名其妙回答:是啊,怎麼了,我是西施呀。
我:真的。
她:真的。
那就沒問題了,信是寫給你的。這句話還沒完,我又躺到地下了,這次不是狗要咬我,是我一時休克暈倒的。
我醒來時看見女孩掐我人中,我要再暈一會兒,就要上人工呼吸了,不巧的是,我醒了。
女孩見我沒事了,便將我送來的袋子整件拖入柴門房裏麵去了。
我鬆了口氣,終於將幾個月辛苦寫就的情書交給西施了,這也算物歸原主了吧。
我轉身又想,不對吧,被狗咬慌了,忘記看西施一眼,光顧著和她講話了,忘了看她了,西施長啥樣呢,怎麼也回憶不起來,到底長啥樣呢,如何窈窕的,怎麼動人的,又是怎麼讓國君丟魂的,等等,全不知道呀。我背著化肥袋子跑來幹嘛來了,把樹葉交給她就完事了。
事後回憶起來:就是爬山了,背袋子了,狗咬了,送信了,等等,沒什麼意思嗎。
所以,我決定不能轉身這麼走了,我要看看西施到底讀我的樹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