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來到山頂,隻見一片銀裝素裹,所到之處,看不見一點綠色。這裏是整個無極峰靈氣最充裕的地方,濃鬱到極致的靈氣彙聚成一道道罡風,將她衣袖吹起,冷風趁機灌入,低到極致的溫度足以將一個金丹期修士凍僵。
她神色如常地踏進這一片白雪皚皚中,在一片雪白中準確地找到了自己母親的居所。
她走近,那驅逐過眾多化神合道甚至渡劫修士的結界並未作出反應,反而像是極為歡迎她的進入。
無極道尊喜歡安靜,不喜歡那些繁雜的東西,因此洞府裏除了一張石床什麼都沒有。
石床是用大理石做的,大理石不像靈石那樣可以助人修行,也不像鏗石那樣堅硬,是修真界最最普通的東西之一。
石床上盤膝坐著一個人。
那人有著一張修真界絕大部分女修都比不上的絕美麵孔,一雙淩厲的鳳目此時緊緊閉著,白皙的手搭在膝上,麵容紅潤皮膚雪白富有光澤,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眼睛。
清沅腳步僵硬地走上前,手指顫抖地覆上母親看上去充滿生機的臉頰,卻被觸手的冰涼怔在原地。
她的母親,修真界最負盛名的女修,曾經在魔戰場上斬殺數萬魔立下赫赫功績的無極道尊,沒有死在戰場上,沒有死在仇家手中,卻孤零零地在這裏逝去了。
她甚至不知道母親為何逝去。明明她修為極其穩固,為修真界立下赫赫功勳,功德深厚,這次閉關也是修為到了,十拿九穩。
麵前的人麵容平和,看不出生前到底經受過什麼,隻有從石床旁那一株白色的花身上能窺見一二。
絕仙花,傳言隻有仙者以一身精血精心養育整整五十載,才能孕育出一朵來,花開之日,就是仙者命殞之時。
這朵花一片花瓣就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無論是毫無修為的凡人還是可移山填海的大能,皆能被這花救回一條性命。
因此在萬年前,一位築基期修士偶然間得到了一片絕仙花花瓣,立刻引起全修真界修士的爭奪,許多渡劫期修士紛紛下場,一時間血流成河。
而現在,這朵可引得修真界腥風血雨正靜靜地長在一張毫不起眼的石床旁邊,纖細的根莖仿佛一折就斷。
清沅對這朵花並無興趣,她隻是在一片悲痛中茫然地想:
原來母親渡劫成功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放棄飛升養這一朵花?
她看到一片玉簡靜靜地躺在母親手心。
拿起玉簡釋放靈氣,母親的身影立刻出現在眼前:
“薑薑,你來了。”無極道尊慈愛地看著女兒,伸出手,似乎想要抱她,手指卻從她身上穿了過去。
她有些失落,想要收回手,清沅卻將自己的手伸了出來,把母親的手虛虛握住。
“你長大了。”無極道尊欣慰中帶著些洋洋得意,“果然還是生女兒好,貼心又懂得心疼母親,要不是沒機會了,我真想到元決那老頭兒麵前好好炫耀炫耀,讓他在那宣傳什麼無情道,我看他都快修成一塊木頭了。”
又有些心疼地:“你才三百多歲,就已經合道了,修煉一定很努力很刻苦吧,對不起,母親沒有一直在你身邊……”
“沒有,”清沅認真地看著母親:“母親已經做得很好了。”
比起那個在她五歲那年就以修煉為由獨自開峰離開她的父親,母親真的很好很好。
她雖然修為高,卻並沒有用仆從,而是自己親自將她撫養長大,在她開始修仙之後,更是親手給她打造了一堆法寶防身,完全忘了自己所堅持的“絕境出大能”的原則。
盡管如此,她卻也從不溺愛她,當她犯錯後,她會耐心給她講道理,當她沮喪時,她會放下修煉,想盡方法逗她開心。
清沅抬起手,抹掉眼裏滲出的淚,抬起頭直視母親,平靜地問她:
“你為什麼……放棄飛升?”
“因為我發現仙界一點都不好玩,”無極道尊哈哈笑道:“仙界簡直無聊透了,一群無聊的,整日琢磨無聊之事的無聊之人,還是寰界有意思。”
清沅低下頭,看不出神情,無極道尊知道,她這是一點也不相信,可這不妨礙她繼續胡扯:“我一下來,哎喲,才發現這裏的道居然是個氣鬼,根本容不下我這一尊大佛,要將我害死,我一看這還了得,就用自己一身精血養了一朵花。
哼,我的修為用來養花也不給討人厭的道。”
清沅抽出劍,劍尖對準那朵花:“既然是朵花,我也看它挺不順眼的,就毀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