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澗藏綠水,青山之間,翠竹之下一幢幢竹製閣樓是苗族人最喜歡的房子,這樣的房子透徹透氣,可避蚊蟲,正適合南方炎熱多濕的氣候,可是竹樓裏並不涼爽,儂智高將當下情形跟眾人了,儂智光不由得生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碗搖晃,儂智光道:“奶奶的,我看就直接召集人和宋人大幹一架,殺得他們哭爹喊娘,還想這麼多做甚?這些苗人真沒血性。”
儂智高道:“我和智光的想法差不多,反正桂州的知州我們都殺過,還在乎這個知縣麼,我隻是想看看大家有什麼想法?”
黃維扶了扶有些被震動得傾斜的茶壺,道:“武力解決當然是最好的辦法,但是這個畢竟是苗人內部的事情,我們臨時寄宿在這裏,隻是客人而已,不好越俎代庖吧。”
儂智光心裏著急,道:“難道我們就這樣幹看著,什麼事都不做麼?”
黃師宓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讚道:“這苗寨百花茶果然好喝,清香之中帶著甜蜜,讓人清新脫俗,果然是好茶。”
儂智高笑道:“師宓你果然是有雅興,不過現在似乎不是品茶的好時候吧。”
黃師宓亦笑道:“諸位其實也應當多品品茶,人生如茶,世事如茶,其中甘苦如人生百味,隻有靜得下心來才能領悟其中的真諦。”
儂智高問道:“此話怎麼?”
黃師宓道:“茶有百種,漢人有漢人的茶,苗人有苗人的茶,我們壯人也有壯人的茶,茶由種的人不同,就應當用不同的方法去品,倘若用我們壯族品茶的方法去品漢族和苗族的茶,便不能體會到其中的意境。”
黃維讚道:“這茶中確實有很多學問,我在廣州之時便看到有人專門研究茶道,茶道講究的是靜心,靜神,和師宓所倒也相近。”
黃師宓繼續道:“其實這苗漢之爭,其實就像品茶一樣,隻有靜下心神,慢慢去理才能看出其中的門道。”
儂智高奇道:“其中有什麼門道?”
黃師宓微微一下,道:“其實這幾我在苗寨中常與族中長者閑聊,聽了不少苗族的故事,當下,可助大家分析當下事情。”
儂智高道:“師宓請。”
黃師宓用手蘸茶,在桌子上歪歪扭扭劃了一個大圈,道:“這是我們的世界。”然後在圈的上半部劃了兩橫,自西向東,道:“這兩橫便是黃河與長江。”然後向下劃又劃兩條豎線,道:“這裏就是我們壯家的紅水河和珠江。”
地圖畫畢,黃師宓道:“據苗寨長者道,苗人漢族本是一家,上古時代便生活在一起,具體位置應該是黃河沿線,後來苗族部落領袖蚩尤與黃帝炎帝不和,為爭權利與之決戰於涿鹿之野,而後蚩尤戰敗,其族人被華夏放逐四處流散變成為今日之苗人,而長江地區以南當時是我們撞人的土地,當時華夏勢力不可到達,於是苗人便遷徙到嶺南居住,再後來漢族勢力愈大,南下侵占領土,並不斷驅逐苗人,所以才有今的苗人雜居在我們嶺南大地的情形,苗人之苦多是被驅逐所致。”
黃維歎道:“原來苗人的過去也頗多磨難,實在不易啊,但我看苗人與漢人語言習俗相距甚大,他們又怎麼可能是一家呢?”
黃師宓道:“這點我也有些看不透,隻是苗人傳均是如此,而且現在的苗人也認為自己與漢族無異,估計算是著土話的漢人吧。”
儂智光嘿嘿幹笑兩聲,道:“有這樣的家人也是不幸,看宋人對苗人步步緊逼,碾壓剝奪比對其他民族更甚,這樣的家人還不如沒有。”
黃師宓道:“其中症結已經被智光兄中了,苗人不同於漢,而又依附於漢,認為自己也是華夏傳人,而漢人卻不是這麼認為的,其中經典的話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樣的思想下,苗人又怎麼可能有好果子吃呢。而自從蚩尤之後,鮮有苗人起來抗爭,估計也是認為自己是華夏之後,與兄弟不易多爭的緣故吧。”
儂智高聽到各人發言,道:“師宓所讓人啟發,這個苗人的處境和我們撞人是何其相似,到處被驅逐,而族中之人卻要杜撰自己是華夏之後,何其可笑。”
黃師宓道:“現在華夏為大,其他民族為了考取功名不得不杜撰自己是華夏之後裔,博一個好的出身,也是情有可原,我在廣州之時,也聽聞有撞人自稱是華夏之後避難於此,確實可笑,想想我們與華夏習俗語言不通,又怎麼可能是華夏人。”
儂智高歎道:“可憐我族之人,好在我駱越滅國不久,攀炎附勢背棄祖宗的情形還不甚多,而苗族滅國太久,估計當初為了不讓華夏鄙夷而作此傳,代代相傳,久而久之竟然弄假成真,實在可歎。”
黃師宓道:“如今苗寨有變,而他們族中之人心中所想不可預測,我估計有不少率苗歸漢的人存在,所以讓苗寨與宋人全麵開戰的幾率不大,不過等下商議之時,智高兄可以大言苗漢必有一戰,宜早不宜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