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煥揀了一個玉堂富貴的同心方勝杏黃肚兜,訝異道:“哪裏來這麼些肚兜?這寶照大花錦是皇上剛登基時內務府最喜歡用的布料,如今皇上用的都沒有這麼精細的東西了,你一時怎麼找出來的?”
汐澤抿著嘴笑道:“從我有孩子開始,就自己攢著了。一年攢十幾個,用當年最好的料子,挑最好的時日裏最好的時辰。如今做得太多了,璿璣和致寧根本用不完,便拿來送給你。”
蘇煥愛惜地撫著這些精致肚兜:“多謝。這麼多肚兜,可不知我的孩子要穿到幾時了?”他吩咐道:“好好兒收起來,等以後孩子長大了,都一一穿上吧。”
汐澤眉眼盈盈,全是笑意,道:”其實皇上賞的哪裏會少,咱們不過是一點兒心意罷了。”
於是三人聊起養兒的話來,細細碎碎又是一大篇,直到晚膳時分,才各自回宮去。
是日尹妃下了早朝又過來,蘇煥剛服了安胎藥正窩在被窩裏犯懶,房中夜晚點的安息香甘甜氣味還未褪去,帳上垂著宮樣帳楣,密密的團蝠如意萬字不到頭的繡花,配著茜紅的流蘇綃絲帳,怎麼看都是香豔慵散的味道。
尹妃獨自踱了進來,剛下了朝換過衣裳,隻穿一件填金刺繡薄羅長袍。她見蘇煥仍睡著,笑道:“越發懶了,日上三竿還躺著。”
蘇煥道:“我謹遵皇上的旨意好好安養,卻派起我的不是來了。我還嫌成日躺著悶得慌呢。”說著作勢起身就要行禮,她忙攔著笑:“算了,我和你玩笑一句你就當真,還是安靜躺著吧。”
自從有了這個孩子在腹中,生命的新奇與蓬勃總是叫人歡喜而驚奇,靜日無事,總愛把手放在小腹上,輕輕的,小心翼翼,生怕手的重量也會壓迫到他。漸漸養成這樣習慣的姿勢,半是疼惜半是保護。
蘇煥望著尹妃輕笑:“皇上最近氣色越來越好了,可見是真的高興。”
尹妃坐在蘇煥床邊,剛想開口說什麼,突然一陣辛辣的味道嗆得她打了個噴嚏,尹妃揉了揉鼻子道:“最近總覺得你宮中的辣椒味越來越重了,整日吃這麼多辛辣的食物,你也不長痘痘?”
這些日子小廚房流水價端上的菜色,色色以辣為主,辛辣的氣味便在宮中彌漫開來,讓所有進進出出的鼻子都聞見了。
蘇煥笑嘻嘻道:“最近改了胃口,就愛吃辣的,昨日險些拿辣椒當點心吃。結果忘了自己的手摸過辣椒,直拿去揉眼睛,辣得我眼淚汪汪的,幸好皇上沒有看見,否則都丟死人了。”
尹妃忍俊不禁,捏一捏蘇煥的鼻子,笑道:“你啊!”
尹妃想了一會兒,突然拍手道:“哎,讓那辣椒嗆得我差點忘了正事,半月後是你的生辰,我已經吩咐了內務府好好操辦。”
蘇煥生辰的筵席開在上林苑的重華殿,此處殿閣輝煌、風景宜人,一邊飲酒歡會一邊賞如畫美景,是何等的賞心樂事。
這一日,簡直是蘇煥的舞台,周旋於朝臣之間,飛舞如蝶。滿殿人影幢幢,對著他的都隻是一種表情,漫溢的笑臉。他也無心去理會這笑臉背後有多少是真心還是詛咒。真心的必能和他一同分享這歡樂,而詛咒的,他的榮光與得意隻會讓她們更難受,這於他,已經是一種極好的報複。
冠冕堂皇的祝語說完,便是琴瑟清逸奏起,舞姬翩然起舞,眾人享受佳肴美酒。歌舞美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笙歌燕舞間,白臂婀娜,身姿妖嬈。七彩絹衣在殿內四處飄動如嬌柔的波轂,繽紛蕩漾。
蘇煥揚首望去,一池滿滿的蓮花,蓮葉接天無窮碧,芙蕖映日別樣潔,水波輕軟蕩漾間,折出萬千靡麗光彩,映出流光千轉百回。
於此,他的人生姹紫嫣紅、錦繡無雙。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好日子大抵就是這樣的。
臨近生產時,韞卿領著眾人愈加警覺,隻是那警覺不是明麵上的勞師動眾,而是暗地裏事無巨細的查看。蘇煥入口的一飲一食均是用銀針仔細檢查過,再叫若靈細看了才能入口。連生產時的銀剪子,白軟布,乃至一應器皿及衣衫被褥,都反複嚴查,生怕有一絲錯漏,直熬的韞卿兩眼發綠,看誰都是森森的。
而蘇煥,便好整以暇的看著欽天監博士張鎮息在後殿東門邊選了“刨喜坑”的“吉位”,來作為掩埋來日生產後孩子胎盤和臍帶的吉地。三名太監刨好“喜坑”,兩名嬤嬤在喜坑前念喜歌,撒放一些筷子、紅綢子和金銀八寶,取意“快生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