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勤書二人騎著青驄,望東而馳,因一路把細(注:謹慎),倒沒遇甚凶險。行不十日,二人於午後抵至琅琊郡,道好一處沿海光景:
三萬黔首常安堵,四時主祀追唐堯。廊港構岸船家藪,千層懸罟影縫橈。越王霸道睨東海,秦皇一統勒功德。蓬萊方丈遙呼應,仙蹤瓊樓穿霧潮。兒打浪頭,老夫穿魚梁。真個怡情貺嘉福地,海秀山靈煦家堂。
他們沿途打問,皆無獲靈山島消耗,勤書道:“且去沿岸問問,那些漁民熟間,理應曉得。”芷逸點頭,於是二人徑去了海邊。時已夕陽西下,芷逸望著片誕漫波光,笑道:“我頭次觀海哩,果真壯闊非凡。”勤書稱善,一陣鹹濕的海風拂過,似將過往不快吹散,二人就這般呆佇著,任由迭浪洗刷心頭。
“魂靈會住海裏麼?”芷逸忽問道。“應是去上了。”勤書道。“上清冷,我寧去海裏。”聞言,勤書嘿然片刻,道:“走罷,風起涼了。”他怕芷逸過分念想父母。又行一路,他們問過三兩漁民,皆不獲。轉眼色漸暗,勤書道:“不若我們試投宿村寨,也免露宿荒郊。”芷逸稱善。主意打定,二人遂沿岸行走,不多時,見得前方炊煙嫋嫋。
走近看,是間破屋,有名七八歲的男童正燒火炙魚。勤書上前問道:“這位哥兒,請問周邊可有村落?”男童瞅了瞅他們,道:“前方五裏便是。”勤書謝過,與芷逸按所示去了。三兩刻,果見處漁村,尚有幾名孩童嬉鬧。勤書招呼一人,問明村長居處,便往拜謁。到得地方,勤書叩門,片刻,一個老者啟戶而出,見兩人,奇道:“二位是”勤書道:“老丈,我二人適遊曆此間,晚,特造貴村借宿一宵,明晨便行。萬望行個方便。”
“原是他方貴客,恕老朽有失迎迓,請進,請進。”村長邀道。來到屋中,見名中年漢子正用膳,村長道:“這是犬子。明兒,快來見過客人。”漢子聞言,擱下餐具,起身禮道:“在下江明,少迎,少迎。”勤書兩人各報了姓名回禮。村長虛了虛席,道:“二位同坐吃過。”勤書也不矯情,拉上稍顯猶豫的芷逸,圍坐吃將起來。其間,勤書問及靈山島,村長亦不知。
飯飽喝足,勤書拿出盤纏,從中取出部分,齎與村長,道:“老丈,我們可不能白住你的。”村長推辭,勤書執意道:“公肯蔽秦律以收留,這點心意算甚?否則,是難為我們露宿去了。”村長見拗不過,遂收下來,而那江明卻眼睛一亮,緘默不語。
是夜,勤書二人方要熄燈,忽兒,窗外突飛進個物件!兩人吃一嚇,勤書一覷外頭,黑乎乎看不清。他撿起東西來看,原是塊石子,上頭綁著片樹葉,葉子上歪歪扭扭寫著個“跑”字。“我去查看,你在此守候。”勤書完開門。芷逸在後頭道:“當心。”勤書點點頭,便出去了。途中,他撞見江明,江明關切道:“薑兄弟有何事?”勤書一頓,旋扯謊道:“無事,我去登東(注:如廁)。”
到得屋外,見黑黢黢一片,勤書正左右環顧,但聽人壓聲喊道:“這裏,這裏!”月光下,依稀見人招手。勤書循聲過去,借月細辨,竟是一行(注:之前)指路的男童。勤書問道:“東西是你扔的麼?”男童忙道:“不及解釋,你還快叫你同伴出來,遲了,恐遭毒手!”勤書將信將疑,男童見他躊躇,道:“你來看。”遂拉勤書到了屋後林中,見顆樹下有根火把,是男童提前點的。
男童目指,勤書湊近看,似有翻土痕跡,男童道:“底下埋的正為江明所害之人!”勤書見狀,已信了七分,忙回到屋前,一想,不好從正門走,遂朝窗內呼喚道:“芷逸!”芷逸聽勤書喊,臨牖(注:窗)回道:“勤書哥哥,如何?”勤書道:“你先拾好東西,跳出窗來話!”芷逸不明所以,卻也聽話,拿上東西,鑽出窗外。
男童見人出來,招呼道:“跟我走。”勤書遂拉上芷逸,三人一前一後,到了白日見的破屋。屋內,三人圍坐燈前,勤書剛要問,輒聽男童道:“我曉得你們迷惑。”遂把由來講明。
久前,村長家亦住進客人,爭料,江明動了歪念,趁夜摸入屋中行竊,卻無意將客人驚醒,生了場搏鬥,江明一失手,將之殺死,慌張埋於樹下,恰遭起夜的男童睹見。他驚恐後退,踩出響動,被江明發見,逮他過來,用其奶奶性命要挾,男童遂不敢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