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啦嘀嗒嘀,嘀啦嘀啦嘀,嘀啦嘀啦嘀……”
一支十九人組成的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吹著嗩呐,大老遠地趕過來。
隊伍最前麵是兩名花枝招展的老太婆,抹著赤紅的臉蛋,喜笑顏開,扭著大秧歌,邁著小碎步,一步三搖晃。
隨後是一匹高頭大白馬,馬上端坐一獨眼大漢,身上披紅掛綠,頭戴新郎烏沙冠。
其身後跟著八人抬大花轎,三個大箱籠,裏麵裝著金銀、布匹等各色彩禮。
隊伍的最後,明晃晃舉著一個牌子,牌子上書兩個鎏金大字“搶親”。
張漢山真的來了!
馬鬃山的土匪,說到做到。
當然,他們現在可不承認自己是馬匪,因為早在十多年前,馬鬃山黃沙寨、祁連山黑風寨、阿爾金山羌人幫組成三山聯盟,向官府提出招安的請求。當時縣令收了三夥馬匪一大筆錢,才答應招安。半年以後,那個縣令就帶著全家人,去京畿之地當了一個大縣的縣令。
三夥馬匪獲得了良民證,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城,完成了“做一個好人”的夢想;那位縣令,獲得了大量金銀,風風光光地進了京,完成了“做一個京官”的夢想。
各取所需,各得其樂。
此時,龍門客棧的門口,已經聚來許多人,這樣大的場麵,豈能沒有維持本街治安的林捕頭。聽聞有人來搶尤大姐兒,他氣得不行,暗中安排人堵住城門口。萬一張漢山真的搶成了,他林捕頭寧願這小吏不當了,也要跟他玩命。
“雙媒闖門!”
一名身材高大馬匪,充當司儀,驚天動地嚎了一聲,把胯下棗紅大馬嚇得耳朵一顫。
馬兒一雙烏溜溜大眼,狠狠地白了這大漢一眼,表達心中之不滿。
話音剛落,兩個媒婆興高采烈衝了進去。
唐小米領著街坊幾個大姑娘,又把兩個媒婆給推了出來。
當地習俗,這就是拒絕這門婚事的頭一步。
其實,唐小米也沒幾個朋友,並不是唐小米人緣不好,而是尤蘭這張惹禍的嘴,把街坊鄰居都得罪遍了。聽說有人搶她的親,都巴不得讓她趕緊走人。
今日隻有南宮婉兒一個大姑娘來幫忙,為了湊數,鶴雲氣和清潭小尼換上便裝,來撐場麵。能把兩個肥大媒婆推出去,全靠唐小米的“潛龍勿用”。
“哎呀媽呀,這姑娘力氣怎麼這麼大?”一媒婆捂著心口說。
“哎呦,可不是麼,現在我還覺得心顫呢,哎呦,我的小心髒啊,哎呀,我不行了,我要昏倒了。”另一媒婆捂著腦袋說。
“軟的不行,來硬的!”司儀高聲喊道。
……
二樓之上,尤蘭一身粉紅長裙,腰間飄帶,頭上插滿各色首飾,花枝爛顫。這妮子,見今天人多,盡其所能一套盛裝,加之絕美容顏,真真不負天下第一美人之名。
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樓下鬧哄哄的場麵,不時偷笑。
正如三哥說的,對方就是來送彩禮的。
這時,她身旁站立一名銀緞子長袍男子,衣服是新的。頭紮銀絲絛,腰間銀腰帶,腳踩銀長靴,渾身上下一套白。其人身材頎長相貌俊朗,不是旁人,正是劍仙唐小鳳。可他腰間的劍卻沒了。據說是被三哥給沒收了。
一皺眉,輕聲問道:“蘭蘭,這幫人是來幹什麼的?”
“搶親的。”尤蘭不太在意地嗯了一聲。
“搶誰?”
“搶我。”
“嘎嘣、鏘啷”一聲,短劍出鞘。
這不是他的劍,而是掛在尤蘭床頭的一把辟邪護身小桃木劍。十年前,曾有一癩頭僧人路過家門口,見到六歲尤蘭正與唐小米爭搶逍遙木馬玩耍,她力氣小,爭不過唐小米,被唐小米一推倒地。可她卻咬牙跳起來,死命爭搶,最後唐小米心軟,讓給她玩。老僧一驚,指手便道:此女骨頭甚邪,需要辟邪之物賑宅方能長大,否則必然夭折。
“哎哎,你要幹什麼你!”尤蘭一驚,扭回頭按住唐小鳳握劍的手。
“誰要娶你?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唐小鳳怒不可遏。
聞言,尤蘭哭笑不得,安慰他把劍收好,把“搶親”習俗,細細說來給他聽。
……
已經幾年沒發生過搶親的事了,酒泉城十幾萬百姓,但凡得空的,都蜂擁而來。
有身份的,坐著椅子,翹著二郎腿,嗑瓜子,喝花茶,比如張縣令的兩位夫人,就坐在最好的位置上——龍門客棧對麵的怡紅院的二樓,憑欄而望,看著樓下的熱鬧。
身旁還有幾位富紳家的媳婦,對縣太爺的夫人百般殷勤,其中南宮婉兒的母親也在上麵,正指著自己的女兒給趙夫人看。
趙夫人作為縣令家正室夫人,什麼事兒都要壓著二房一頭,穿衣打扮不必提,就連說話的聲調兒都要高上三分。隻是這逐漸老去的容顏,卻讓人感歎“自古美人歎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