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兵之道,攻心為上。
長安城該月宵禁的時點定於戌時。郭旭揚等人在酉時三刻釋放絕火影風,便是與艾則孜打了一場“攻心之戰”。倘若拜火教分壇於宵禁後被熄滅明火,艾則孜因顧慮率領教眾撤離或會“自投羅網”,也許反而會龜縮不動,待在地底“見機行事”。而若是給足了他們宵禁前的“逃離時間”,則艾則孜在迫於“眾人氣絕”的壓力下,極可能會選擇搏一個“隱匿人群遁逃”的一線生機。
然唐王府早已派遣大量的強將精兵守在三處出口,而周圍的百姓平民亦被士卒喬裝替換了身份。艾則孜及各衛首領率眾撤出,正是撞進了唐王府撒下的巨網之中。拜火教分壇內共有兩百七十九人,連同這分壇主艾則孜在內,竟無一遺漏地全部網羅逮捕,押進了唐王府的牢獄內。而那有“水淹長安”之隱患的宏偉的地下殿堂,在所有物件被搬運一空之後,被李靖、黃伊榕等人派兵堵了個嚴實。
大理寺獄。
推開厚重的銅製大門,裏麵是冰冷的石牆及鐵欄杆建隔出的一間又一間的牢房。有些牢房是空著的,有些則或多或少的關押著囚犯。燈火昏暗。腐爛的黴味、湯飯的餿味以及排泄物的臭味,與淡淡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刺鼻難聞。東麵刑訊室內傳出的聲聲慘叫,連蹲曲在最西麵牆角的犯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得到。
郭旭揚及黃伊榕相視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們在獄卒的帶領下,拐進了東麵的石道。
艾則孜被懸吊在刑木架上,雙腳離地。他的身上已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白色的內衫早已凝結了一片又一片鮮紅及暗紅的血色,地麵上亦有幾灘幹涸的血水。他胸前的兩處烙傷正流著膿血,脖子上纏著刺圈,隻要稍有動作,便會被尖針刺破。
“榕兒……”郭旭揚低低地喚了一聲。
“我明白。”黃伊榕知郭旭揚對艾則孜動了惻隱之心,故而希望自己能以“唐王府國定欽使”的身份,下令釋放這重犯。而她本人也著實不願意看到這殘酷的場景,遂對獄卒說道:“將他放下來,頸圈也摘了吧。”
“這……是,黃小姐。”負責用刑的獄卒雖有些不情願,但卻也不敢忤逆黃伊榕的命令。
在黃伊榕的指示下,艾則孜被抬到牆邊,靠牆而坐。而獄卒們攙扶的雙手剛剛離開他的腋下,艾則孜就癱在了地上。
“給他一碗水。”郭旭揚道。
獄卒猶豫須臾,倒了一碗清水放在艾則孜的身旁。艾則孜顫抖的一雙血手捧起碗來便往嘴裏灌。
這時,有兩名獄卒給郭黃二人端來了方凳。
“旭揚,你也坐會兒吧,你身上還有傷。”黃伊榕滿臉關切,扶著郭旭揚坐在凳子上。想到郭旭揚身上的傷,她的眼眶又有些濕潤起來。
兩天前,郭旭揚自唐王府挖掘的地道艱難地爬回地麵後,先自行處理了傷口,並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才去與黃伊榕等人會麵。黃伊榕、洪一等四人詢問他事情經過之時,他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無甚阻礙、還算順利”。然他畢竟被拙木陣傷得很重,十一道患處,有兩道潰爛的血口就掛在臉頰和脖子上,且左腿被撕下一大塊肉,幾乎見骨。這直鑽心肺的痛楚感,饒是他這麼個剛硬漢子,走起路來也不免顛瘸。所以,他即使想瞞,也已是瞞不住。好在他隨身攜帶了黃伊榕贈予他的可提升內力、加速傷愈的神藥“蓮師”,才使得這兩日以來,傷勢好轉了許多。
“我沒事的榕兒,別擔心。”郭旭揚衝黃伊榕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黃伊榕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臉,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最後一聲歎息,扭頭問那個對艾則孜用刑的獄卒,“他可招了些什麼?”
獄卒抱拳躬身道:“回黃小姐的話:如您先前所料,這廝的確有借那地下分壇,引滻河之水衝淹長安城的計劃。您幾位攻破分壇之時,分壇尚在擴建當中。依這廝的供述判斷,不僅太極宮,整個長安城半數領域,均在他們的毒計範圍之內!”他惡狠狠地瞪了艾則孜一眼,想到城中老弱婦孺險些命喪於洪水之下,而其中亦有自己的親人好友,若非郭旭揚及黃伊榕在場,他定要在艾則孜身上猛抽幾鞭子,以解心頭之恨。
“他懂中原話,是麼?”
“是的郭大俠。”那獄卒恭敬地答道。
“他還說了什麼?”黃伊榕柳眉輕蹙,她對艾則孜本無好感,聽了獄卒的彙報之後,又多了幾分厭惡之情。
“回稟黃小姐:他還招供,除我大唐之外,拜火教還在其它幾個勢力強盛的番王諸侯的腹地,亦挖掘了地下通道,有所圖謀。每一處均設一個分壇,他是負責鎮守長安城地下的分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