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將郭旭揚等人領至廳堂之後,又去將熟睡的程咬金叫了過來,二人跨進廳門,反手將大門緊緊地關閉。廳堂內設有一十八套桌椅,較為寬敞,然秦瓊卻隻燃起了四盞昏暗的油燈,不敢多點。
“叔寶你真沒勁!你怕什麼?怕王世充那鳥人?”秦瓊姓秦名瓊字叔寶,程咬金一直是喚他的“字”。
與秦瓊處處小心的行為相悖,程咬金說話的聲音很大,他氣鼓鼓地瞪著一雙銅鈴大眼,一把搶過秦瓊手中的火折子,就要去點其它的燈盞,“俺們和旭揚兄弟這久沒見,整這麼黑俺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咬金,你我自不懼王世充,然其他人呢?”秦瓊的神色有些黯然,“想想你的妻子吧。”
“真他娘的窩火!”程咬金將火折子甩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兩腳,堅硬的地磚被他踩出一個裂坑。
原來,“西魏王府”破滅之後,“西魏王”李密投靠了“唐王”李淵,而程咬金因與李密不和,故而不願跟去。秦瓊雖有隨主之意,但與程咬金的兄弟之情更深。權衡之下,他收攏部分殘兵舊部,攜帶家眷車馬,拜別李密,投入了王世充的麾下。
秦瓊與程咬金威名赫赫。起初,王世充得此二將,心中大喜,高官厚祿賜著、好吃好穿供著,打算收複此二人,日後好為自己上陣殺敵效死力。
然秦瓊自幼讀書習武,有鴻鵠之誌,對於軍政事務,自有其觀點看法。王世充此人心胸狹隘,其處事風格令他多有不滿。而程咬金是一個直腸子,看不慣的事情,他就要說。此前在瓦崗寨,他敢指著西魏王的鼻子破口大罵;如今在洛陽城,他依然不管不顧地衝撞了他的新主王世充。
於是,王世充對秦程二將漸生疏離。他一方麵擔心秦瓊與程咬金心生反意,投奔他處;一方麵又實在舍不得對他們痛下殺手,而損失良將。思來想去之後,他隻好將他們連同親近舊屬、家人親朋,一同軟禁於這大宅之中。
兩個多月以來,秦瓊等人被困府門之內,每餐的美酒佳肴倒是不少,然活動範圍卻受到了限製。王世充美其名曰:“諸位好生休養,本太尉會派人保護你們的安全。”隻不過,在諸多假仁假意的言語中,秦瓊已聽出了對方“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暗示。
“秦將軍、程將軍,恕我直言,王世充絕非明主,你們何不考慮去‘唐王府’?”黃伊榕朱唇輕咬,暗淡的燭火,映照著她的芙蓉玉麵。對於唐王府,她的感情並不深厚,然她畢竟身為“國定欽使”,時常為李唐著想。這兩位實力不凡的名將就在眼前,她當然不希望錯過。最重要的是:若繼續待在“洛陽王府”,他們必有性命之憂!
“我可以為你們作保。”黃伊榕又補了一句。
“好啊好……”程咬金正想拍手叫好,秦瓊卻拍了拍他的肩膀,搖了搖頭。
“多謝黃姑娘好意!”秦瓊抱拳說道:“然西魏王死於唐王之手,無論如何,李密畢竟是我們的舊主。”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們不會投奔弑殺舊主之人,那樣有違忠義之道。
“況且,我們連這座宅子都出不去。”
“李淵殺李密,事出有因。個中是非曲直,我不便多言。上個月李密身死,卻是事實。”黃伊榕自懷中摸出那枚“如唐王親臨”的欽使金令,鄭重地平放在桌麵上,“這樣吧,若二位能歸唐,我答應將西魏王李密,以公爵的身份厚葬,且朝中臣僚皆白衣吊唁。此令,便是我所言之憑證!兩位意下如何?”
初遇之時,秦瓊不識黃伊榕的來曆。唐王府賞劍大會過後,黃伊榕的身份在江湖中被傳得沸沸揚揚,秦瓊自然也知道了。雖然此時他的心中仍有些疑慮,但細細想來,李淵貴為一國之君,卻肯將決策權下放至一個外姓人身上,且不論其中的糾葛為何,至少在“用人不疑”這一點上,其做法就比王世充強上許多倍。
“若得唐王府相助,或許我們能逃出洛陽。”考慮到百餘口親屬的性命,秦瓊心中主意既定,便應承下“投唐”之事。
秦瓊及程咬金雖有二三十名可與敵拚殺的部下,然府內尚有七八十人是全然不會武功之人。這拖家帶口的一大眾人馬,莫說逃離這防守嚴密的洛陽城,便是想順利走出這座“秦宅”,都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