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歌將他的雙手環在腰間,自己則半抱著他往上遊去。
她打心眼裏覺得自己從前愛看話本子的習慣是不對的,怪不得斐然一逮著她就是一頓罰。
因為剛才救人的時候她有那麼幾次想嘴對嘴渡氣給他,待反應過來時,又被自己荒謬的想法給嚇著了。
雖然這廝生會撩,但是自己如今怎麼也是以女孩子家家的身份亮相的,矜持是很有必要的。
浮出了水麵,孟長歌重重的吸了幾口氣,五髒六腑都有些疼。她吃力的載著鍾離衍向岸邊遊去,剛剛還不覺得他這麼重,越往岸邊,她就越吃力。
夜色如墨,並未注意到清澈的潭水早已是一片猩紅。
到最後把鍾離衍拖上岸,生了個火堆,她一頭栽在火堆邊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孟長歌的身子骨從就弱。上京人家都知道霸王出門不到一個時辰就要到坐步攆,不到兩個時辰就要喝一罐子家裏熬的湯藥,不到三個時辰就須要進屋裏歇歇。
加上這一路逃來,雖然是危險重重九死一生,那也都是比比武的事,這是頭一回這麼累。
累得她眼睛一合就睡著了,她聞見了淡淡的泥土味道,聽見了滿繁星的密語,感覺到了有風輕輕掀起她的一角。
和年幼時一模一樣的感受,這是回到老宅了嗎?
孟長歌自就嬌生慣養起來的,沒生病的時候是個獨立自強的人,偶爾裝裝傻刁蠻一下。生起病來完全就是一沒斷奶的娃娃,做什麼都必須得依著她,一不如意就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有當年孟遠將軍不到南牆心不死的決心。
這回,她病了,病得混混沌沌的,跟中了蠱惑之術時一樣,腦子裏不清醒得很。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跟魏飛軒去大河裏頭摸魚的時候,不心坐進了河裏頭。不幸的是一個浪打下來,她和魏飛軒手拉著手掉進深水處了。新做的衣袍全打濕了不,還差點被水嗆死。
幸虧江沅機靈,找了個過路人把兩個娃娃撈了起來。在岸上烤魚的言薄和白雉嚇得魂飛魄散,生怕她有個閃失。
濕漉漉的兩個人坐在火堆邊上,看著餘下的三個人臉色發白就好笑,笑得前仰後合。等到衣服烤幹的時候,也黑了,魚也吃飽了。
那時候十一和七和他們還是好朋友,誰一人有難,他們六個人都回去幫。隻是,那時的磨難不叫磨難,隻是上同他們開的玩笑。
孟長歌無論什麼時候回憶起和他們一起的時光,那總是她心底的一處柔軟,也是最後的回憶。
孟長歌夢還沒做醒的時候,很不幸的是上開始下雨了。火堆沒兩下就熄火了,連煙都沒冒幾下。看來,點煙求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前一刻還是晴朗的的夜空此時烏雲密布,涼風夾雜著傾盆大雨一個勁的往她衣袖裏鑽。
初夏有些悶熱的氣候頓時涼爽起來,她一路從蕭家逃出來身上還是那件比較厚實的袍子,這還多虧了自己是躺在一塊冰石上睡覺的。
怪不得剛剛怎麼遊不動,合著是因為自己衣服吸水,不是因為鍾離衍。
想到鍾離衍,她趴在地上艱難的挪到他邊上,拍了拍他的臉,水花四濺。
“鍾離彥,鍾離彥,醒醒,下雨了。”她推了推他,對方紋絲不動安如山。
孟長歌摸過他的手腕就把脈,脈浮緊,應該是剛剛落水的時候感冒了。
很快,她就發覺了不對勁,隱隱還有點無力,怎麼回事?腦子裏再度回憶起鍾離恒的,他是中毒了。
孟長歌伸手把他身上摸了一遍,前麵隻有些口子,並無大礙。待她把鍾離衍反過來時,眼淚在眼眶裏滾了滾,壓著沒流下來。
他背上的衣服勉強還是能遮住後背,可衣服上斑駁的血跡已經是一塌糊塗的了。她心劃開他後背的衣服,血肉模糊一片,長些的痕跡是在馬車裏被利箭鉤的,邊上已經感染開了;短些的是劍傷,橫的豎的都有,交錯複雜。
她伸手撫上那些傷口,這才發現他後背上原本就有很多的舊疤。孟長歌覺得自己在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心疼。
該是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傷。
孟長歌牢記著哥哥的話,可是手一碰上去,就拿不下來了,跟著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混著雨水一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