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聲音是濕潤的,我已經不記得他那邊說了什麼?
隻感覺眼淚如同下雨一樣地往下落,瞬間就淹沒了我的整張臉。
我滿腦子都是哀樂,仿佛看到葬禮的模樣。
舅舅安慰說:“南風,你別這樣,這是遲早的事情……。”
我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但是,我沒想到來得這麼突然?
讓我有點反應不過來,我抬手抹掉眼淚,問道:“舅舅,你剛剛說什麼來著,我媽怎麼啦?”
舅舅暴躁一下說:“我這說了半天,你都沒聽見啊?我說你媽媽醒啦,醒過來了,你快點回來吧?”
我剛剛是太激動了,我明明聽見的是“醒了”兩個字,但是,我的大腦皮層卻傳播給我的信息卻好像是“死了”?
因為,我獨自撐過來的幾年裏,我最害怕的就是醫生給我打電話說我媽媽怎麼啦?
“醒了是嗎?”我還是不敢信,想要確認一下。
“是啊!醒啦……現在正在做檢查呢!醫生說要看看她感知能力記憶之類的有沒有退化……。”
我沒好氣地說:“那你在那邊哭什麼哭啊?嚇壞我了。”
實質上,我依舊哭得死去活來,舅舅也哭著說:“我這不是激動一下嗎?她還認得我呢?她還喊我名字來著……。”
掛了電話,我急忙著進房間收拾東西,天琦聽見動靜急忙過來問道:“你、你幹嘛呢?”
我抱歉地說:“天琦,對不起哦,我得回國了……。”
天琦震驚地問道:“我們不是剛剛騙爸爸說這裏有事情,要留在這裏過春節的嗎?怎麼,你不管我呢?你說過你會幫我戒毒的。”
他很擔心,我懂!
曾經,我也很害怕自己被拋棄、被放棄?
我安慰說:“天琦,不是的,我不會不管你的,是因為我媽媽醒過來了,你知道嗎?我媽媽昏睡了六年,現在,她醒過來了,我、我太高興了,我恨不得我長了翅膀飛回去。”
天琦也為我高興了一秒,不過僅此一秒,他問道:“你媽媽醒過來是好事兒,但是,我呢?醫生說,我再堅持兩個星期,我就能夠徹底地戒掉了,你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嗎?”
他說得很誠懇,見我沒說話,他補充地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我都聽你的話啊?公事我在做,毒我也在戒,你做的飯,我也在用心地吃。”
戒毒是辛苦的,不管我怎麼給他做好吃的,但是,他的身體依舊是消瘦的,皮膚泛黃,我知道他很辛苦的。
但是,我這麼多年沒有看見我動過,我不能在她醒過來的第一時間看去看她,我已經很愧疚了,讓我怎麼有耐心再等兩個星期呢?
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我有點無奈地喊道:“天琦……”。
他拽著我的手說:“你媽媽在家有你舅舅跟醫護人員照顧,何況,你又不是不能回去了,隻是等一等嘛……可是,我很需要你,我誰也不相信,我就相信你,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嗎?”
我說:“不是還有梁任嗎?”
“他、他是爸爸的人,他搞不好就會跟爸爸打小報告的。”
他有點恐懼,可能是害怕陸正知道生氣,也可能是害怕讓陸正失望吧!
我安慰說:“不會的,梁任如果要告密的話,早早就告密了,不會等到現在的,何況,即便爸爸知道了又怎麼樣呢?隻要你把毒戒了,爸爸就不會生氣的。”
天琦急了說:“說到底,你就要把一個人丟在這裏是嗎?”
我看他的情緒很不穩定,我就想著先偏偏他,我說:“天琦,你別這樣,醫生都說你的情況很好啦,隻要再堅持兩周,就會沒事兒的,答應我,以後再不要染指這些東西了,好嗎?”
他聽我這麼說,咧嘴一笑,連連說好。
我趁著他休息的時間,做了很多飯菜,還給他買了很多零食,都是他愛吃的。
我對梁任說:“我還是要回國,我可以等,但是我媽也等不了的,她昏睡了六年,她肯定很想見我的……正常人肯定是可以理解的,隻是天琦現在非常時期,他對我有點小小的依賴,等著他的毒戒了,他就不會怪我了,麻煩你好好照顧他……一定要幫他撐過這最後的兩個星期,不管用什麼方法,隻要幫著他戒掉,他會感激你的。”
梁任是比較理解我的,但是依舊有點顧慮地說:“二少爺的脾氣,我太了解,如果知道你騙他,他、他會記恨你的。”
我說:“如果他非要如此,我也沒辦法了!我媽媽剛剛醒過來,我必須回去……。”
沒有什麼事情比這件事情更加重要的,當夜,我就飛回了中國,直接拖著行李箱就去了醫院。
病房外,我遠遠地看看舅舅在喂媽媽吃東西,我瞧著她那蒼白的麵容,那幹涸的幾乎,那無奈的微笑,以及那雙滄桑的眼睛……。
她的氣色很不好,但是,她在動,她的眼睛、她的嘴巴、她的手都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