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散了筵席的女眷陸陸續續從麟德殿往長街上去,路上瞧見百花公主和寧國公府的三娘子都駐足問安。
百花點頭回了禮,轉而低聲道:“姐姐這話怎麼?”
“方才陛下竟然當著眾人駁了蘭美饒麵子,你不覺得稀罕麼?”
百花被她問得一愣、茫然道:“百官麵前原該回護皇後娘娘,哪有什麼稀罕?”
楚清道:“去年端陽陛下可是不惜和皇後娘娘翻臉也要讓蘭美人入宮侍奉聖駕,今日倒記起回護皇後娘娘了?”
見百花低頭不語,楚清又道:“依陛下的性子,嬌寵蘭美人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如今蘭美人出了這樣的風頭,陛下不偏袒她、反倒護著皇後去了,你當這是為何?”
“姐姐是,陛下忌憚皇後娘娘?”
身旁又有不知誰家的女眷走過,楚清和百花二人緘了口同她見禮;待到那人走遠了,楚清又湊得更近些:“野利氏本就是地方豪強,皇後娘娘的兩位兄長更統領著左右廂軍,原本太子無心政事、還能避開陛下的猜忌;可如今寧令哥也大了、成日裏跟著前朝官員論起政事來頭頭是道,誰看了不稱讚一句明君之才,怎會不招來是非——你想想,從前衛慕氏沒有子嗣都落得那樣的下場……”
楚清話隻了半截,百花心底狠狠一沉、半晌又猶疑道:“就算陛下求子心切,也不會將全幅心思放在蘭美人身上,後宮如今也添了人、沒準過幾日就有喜訊了。”
“你可別忘了,從前的賀蘭氏已全族覆滅,蘭美人在這世上可是孑然一身,與其讓別人借由子嗣、聯合部族坐大,扶蘭美人上位可要穩妥得多。”楚清低聲點破各種牽扯,“更何況,陛下對蘭美人可是打心裏疼惜,子嗣這事終究還要看幾分情麵的。”
話間兩人已走道落轎處,楚清拉了百花的手笑道:“你就安心等著吧,若是事成了、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韓璋不知從何處走出來,低低笑道:“原是你巴巴地趕著要幫忙,怎的還開口要起謝禮來。”
楚清臉一揚,含笑嗔他:“我同阿皎這樣的情分,哪有什麼謝不謝的,不過是找個由頭一同喝……吃飯罷了。”
“每回醉醺醺地回來都拿公主當幌子,兩頭瞞的本事倒是高的很。”
眼看著楚清就要跳腳,韓璋忙拱手向百花告了辭、拉著楚清上了轎輦回府去了。
仲夏的陽光照得人身上發懶,百花回皎月齋時覺得眼睛澀得很,索性躺在美人榻上憩一陣,不想這一睡直睡到夕陽西下、色擦黑。
睡夢中聽到一陣珠玉碰撞之聲,她皺了皺眉睜開眼,見外間已點上療火,瑾瑜忙裏忙外地擺著晚膳。
“公主醒了?”白芷正好從外頭進來瞧她,往一旁擰了帕子給她擦臉,“王爺回來了,不讓吵醒公主呢。”
百花聞言一喜,起身雀躍著往外間去,瞧見李元昇背坐著喝茶、遠遠地就先笑出聲來:“爹爹今日倒回來得早。”
“陛下誕節,自然要散得早些。”李元昇起身笑道,“今日還有一件好事。”
話間瑾瑜已擺好了飯,忍不住打個岔道:“王爺同公主坐下吧。”
百花忙拉了李元昇過來,急切切地問起:“什麼好事?”
李元昇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豆沙豬肚湯,這才悠悠道:“陛下允了你回宛州的請求。”
“那爹爹呢?”雖是心知李元昇戍邊責任重大,百花卻仍是心存了一絲僥幸、仍盼著能和他一同回宛州祭祀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