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珊瑚二人便出門去了。
百花在屋裏等得無聊,見外頭春光大好,便穿了鬥篷出門來。
竹壪附近沒什麼大的商家,唯有一家店鋪門庭若市。
百花走近些,瞧見門口站著的童生端著木質的托盤,其上的蜜棗色澤如櫻、透明見核。
“娘子嚐一嚐咱們隨州的蜜棗嗎,甜得很,吃完了再喝一杯隨州芽茶,最是解膩。”童生笑道。
百花見店內都是三尺見方的一人茶座,還算幹淨舒適,因而點了點頭朝裏走去。
店內跑堂的引著她就了座,回頭片刻又端了一壺清茶一碟蜜棗上桌來。
細長的竹簽戳起一顆蜜棗入口,味甘如飴,沙酥爽口,再看茶湯黃綠明亮,入口鮮醇而不發麻,難怪生意這樣好。
周遭的客人都小聲說著話,或是往汴梁行商的人回程逗留時遇上北上的同鄉,炫耀著年節時分賺了多少銀兩;或是北邊生意如何不順,南下如何圖謀......
偌大的廳堂內坐了數十人,跑堂的來來回回地給客人添茶。
那蜜棗利口又不發膩,百花不知不覺吃了小半碟,茶也喝了三四泡,四周的座兒也陸陸續續翻了台。
有四人結伴入了座,一人高聲笑道:“張兄,這回去揚州過冬可曾遇上什麼美事?”
四周有人投來不滿的目光,姓張那人不僅不覺慚愧,反倒分外得意起來,重重歎息一聲:“哪有什麼美事!揚州那地方,地小人多,趕上年節更是人擠人,還是不如咱們隨州好啊!”
“張兄這話可說得不對,張祜怎麼說的來著——人生隻合揚州死——到死都不願離開揚州,可見那地方好的很啊!”
張生蹙眉搖了搖頭,伸手指著說話那人,轉頭衝旁人道:“一聽就沒好好讀詩!人生隻合揚州死,下半句是什麼——禪智山光好墓田啊!張祜想死在揚州,圖的是禪智山上找一塊墓地!咱們活得好好的,稀罕什麼揚州啊?”
又有一人笑道:“不過這詩前麵還有兩句——十裏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怎麼樣,張兄此行看見神仙沒有?”
話裏話外帶著些玩味的笑意。
“嘿嘿,月明橋上的神仙不單柔弱纖巧,而且是彈琴吹簫、吟詩寫字,畫畫圍棋,雙陸骨牌,百般淫巧皆通,”張生壓低了聲音笑道,“最妙的是那一口吳儂軟語,嘖嘖,叫一聲,你骨頭都酥了。”
百花聞言擱了茶杯,從錦囊中掏出銀子來放在桌上,起身就走。
那四人卻不知廉恥似的一陣嬉笑,又有一人道:“吳語咱們又不是沒聽過,戲台子上天天唱的吳越戲,不就是說的吳語嗎!”
張生一拍桌子:“那可不一樣!要不是去揚州,我也要被哄了!他們唱的哪叫吳語啊!”
有人起哄道:“張兄學兩句,給咱們聽聽。”餘下二人隨即跟著應和。
百花邁出門去時正巧聽得那張生當真學了起來,那腔調故意唱得曖昧不清、教人惡心,卻又不知怎的,聽來分外耳熟。
百花一路走回客棧來,掌櫃的見了忙上前來迎,口中噓寒問暖,生怕怠慢了這尊大佛。
“今天一早就瞧見客官身邊的人出門去了,這會兒也沒見回來。小人心想是不是對咱們這小地方不熟悉,往後客官有什麼要采買置辦的,小人可以替客官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