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武卡辛向格羅道,“這便是我期望的結果。”

武卡辛臉上是向死之人的堅定。

格羅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無力改變,也根本沒有立場改變武卡辛想法的格羅歎息,最後問道,“……這會令你感到平靜麼?”

武卡辛沉默之後,右手緩緩撫上胸口。

這個問題,他不知道。

埃娜並沒有如她所言殺了他,他存活於此也是因為埃娜手下留情。

武卡辛明白,埃娜方才所說的話,其實是放了他一條生路。

他雖然精通爆裂魔法與劍術,但也不可能與米瑟王國這樣的龐然大物正麵交鋒。如今他脫離了創世神殿,紅衣主教會庇護他,但隻要米瑟王國做的隱秘,梵穆教國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發兵征討--更何況,這也並不是武卡辛想要看到的。他的目的是贖罪,而不是利用自己的死亡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

所以此刻,“武卡辛已死”這一消息隻要一經散布,那麼武卡辛本人便可以逃過梵穆教國的敵對勢力的追殺--創世神殿近千年來積怨太多,除了米瑟王國之外,誰還知道有多少暗處的勢力在虎視眈眈呢?

而這則消息是有米瑟王國的親王親自發布,以米瑟王國與創世神殿的敵對情況來看,她不可能說這種謊。

所以,在那之後,武卡辛將不會遇到任何追殺。這對於他自己與和他同行的格羅等人而言無疑是好消息。

但武卡辛絕不會因此慶幸,因為--

“太卑劣了。”武卡辛臉上是全然難過的神情。他緊繃唇線,眉心緊皺,手掌也抓緊了胸口的衣物,“若是僅僅如此便可感到平靜的話,那就太卑劣了。”

他感到悲傷,十分的悲傷。

埃娜的一劍並不足以令他釋然,反而使他更加悔恨。

他是想求一死的。

但如今埃娜的寬容,令他越發自愧形汙。

“是的,您應當如此羞愧。”知曉米瑟王國與創世神殿之間恩怨的格羅如此言道。

在亞格斯等人的驚訝中,他繼續說下去:

“畢竟您曾經侵入米瑟王國的領土--即便之後被米瑟王國的公爵擊退,但這也改變不了您曾經的侵略者這一身份的事實。”

“您應當感到羞愧。”格羅再重複一遍,“--為那片土地上的人民。”

武卡辛低著頭,垂於身側的手指捏得死緊。

“所以,您應當負起責任。”格羅像是沒有感受到武卡辛身上的悲愴,隻平靜地發表出自己的結論。

在武卡辛抬起的橘紅色眼瞳中,格羅歎聲道,“--為慘死於您劍下的人民。”

“所以,請不要再想著死亡了。”

“您最應當做的,當是背負起他們的性命。”

格羅從空間陣中取出一物,交付於武卡辛手中。

那是一枚已經生鏽的銅扣,西蘆文理之間的血跡早已經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將顏色滲入其中,再也不可能洗淨。

武卡辛瞳孔顫抖,已經認出了這是什麼。

“--這應當也是埃娜將你性命留下的原因。”

格羅言語未盡,武卡辛的眼眶中便已落下熱淚。他將那枚銅扣緊握在手心,將其置於胸前。他顫抖著,聲音像是風沙磨礪之間的短嘯:

“--我明白了。”

格羅看著武卡辛,沉默許久後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他抬頭,湛藍天空的雲際之間有鳥鳴流淌。

“武卡辛大人唷。”他的尾音中帶著一聲長長的歎息,“這個世界,不僅僅隻有職責啊。”

婭嘉能從兩人交握的雙手中感受到格羅的手指收緊,指尖也在不自覺地顫抖。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在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既然已經脫離了創世神殿聖武士的職責,您本人又已經被米瑟王國的親王所殺。失卻了職責與身份的您,嚐試著開啟一段屬於自己的生活如何?”他的目光轉向武卡辛,與依然濕濡的橘紅雙瞳對視的格羅誠摯建議,“隻屬於‘武卡辛·托米爾’個人的生活。”

可以麼?

武卡辛顫抖著雙唇,不受抑製瞪大的雙眼之間閃耀著希冀。

他這樣的人,還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嗎?

武卡辛不可遏製地幻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