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商品流入市場,帶來的遠不止是繁榮那麼簡單。
一座不大不小的工廠庫房中,兩個幹力活的青壯在享受難得的閑暇,交談自然不可避免。
“虎子,聽說你家今年不租地主的田了?”
“是地主不讓種了,自從有了那墨家機關,地主們就用不到我們這些泥腿子了。”
“那沒田種可咋辦?”
“我打算將弟弟介紹到咱們廠,他腦袋瓜子靈光,說不準能進車間當學徒工呢!”
“最好別來咱們廠,我聽說那些個學徒在組織個叫作‘工會’的玩意,要跟咱們那個廠長鬥鬥法呢!”
……
大周朝變化最大的還不是這運河兩岸,而是那一切變化的起始之處——都城玉京!
在別處難得一見的火力工廠,在這玉京城地界卻已成了“一景”。難以計數的大煙囪直插雲霄,滾滾黑煙遮蔽了晴空。
工廠帶來汙染的同時也讓玉京城變得更加繁華,有“天下第一樓”之稱的洪福酒樓,每到飯點都會爆滿,別說是雅間了,就是大堂中的一張桌子,都需要托足了關係方才能預定到。
繡衣使千戶方青,此時便在這洪福酒樓的大堂訂上了一桌酒席,為自己升遷來京的好友,同樣是繡衣使千戶的薛正接風洗塵。
“以後在這玉京城中還勞兄長多多幫襯!小弟先幹為敬!”薛正舉起酒杯,將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你我同鄉,現在又要……”方青客套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鄰桌傳來的喧嘩聲打斷。但他正打算發怒的時候,卻看到鄰桌幾人的衣著裝扮,一口怒氣就愣生生被他壓了回去。
拉住了打算動手理論的薛正,方青示意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要理會那些人。
“他們是什麼來頭,竟讓方兄如此忌憚?”薛正吃了幾口菜,仍壓不住心中的疑惑,小聲向方青問道。
“赤足短褐,墨家墨者!”方青卻是隻顧著低頭吃菜,似乎打算早點離開這座酒樓一般。
“總之別引起他們的注意,更不要惹到他們。”
鄰桌的墨者們並沒有注意到兩位繡衣使的異常舉動,他們仍在激烈的議論著。
“陛下將經費給那些欽天監的神棍們也就罷了,畢竟是他們找到的墨界,我們這些墨者能翻身也是承了他們的情,那些穿著喪服的研者又憑什麼跟我們爭經費!”
“陛下今年已有九十歲,指望著研者們的生物工程續命也情有可原。”
“生物工程,這個來自墨界的詞倒是有點意思,但指望它為陛下續命就有些可笑了吧,有帝朝的氣運龍柱在,仙人的靈丹都沒用!”一位年輕的墨者似氣不過,將茶杯摔在了地上,“這一座座工廠還不是靠我們的機關術?那些研者我看就是些騙子!陛下信他們真是昏了頭!”
“大膽!竟敢在此妄議君上,爾等可知你們犯下了大不敬之罪!”未等同桌的墨者喝止年輕墨者的妄言,一直關注他們的薛正卻是不顧方青的阻攔跳了出來。
薛正不是沒見過墨者,隻是這玉京城的墨者有些太放肆了吧,他打算擔負起繡衣使的職責,將這些膽大妄為的墨者通通抓捕起來,送入天牢,順便給自己兄長出口氣。
“諸位大師,對不住!我這弟弟今個兒剛到京城,什麼也不懂,你們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馬可好?”方青見沒抓住薛正便心知不妙,雖然他不想與那些墨者照麵,但為了自己這坑爹的同鄉,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是我等妄言了,兩位大人請便吧!”最年長的墨者溫聲說道,話語中雖聽不出憤怒,但驅趕的意思卻也是再明顯不過了。
“那我二人便告退了!”說完方青便拉著薛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洪福酒樓。
“方兄這是何故?”被拉著奔行了數條街方才停下的薛正不解地問道。
“是為兄沒和你說明白,在這玉京,咱們誰都能惹,因為咱們是陛下的鷹犬!”方青說到這裏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過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但我們唯獨不能去招惹那些京城中的墨者與穿著白色大褂的研者,他們是陛下的寶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