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拾好了嗎?”宜園內,戚煙服侍謝明珠更衣,隔了扇窗子,聽見梧桐銀杏二人在外頭指揮下人們收拾東西。
“公主路上要用的點心果子備好。”
“你們幾個搬箱子的小心點,注意一下有沒有落了鎖。”
“看著點腳下,小心點,摔壞了可了不得。”
謝明珠坐在窗前,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樂。戚煙從一旁的托盤裏頭挑了一支如意雲頭簪子給謝明珠簪上,回頭的時候又看見有宮女捧了一碟子今晨剛剛采的花。
“公主可要簪花?”戚煙捧了花碟子上前問。
謝明珠淡淡的掃了一眼,搖了搖頭:“不必了。”
“大戰在即,本公主有什麼心情去簪花?”
謝明珠撚起一朵尚未開放的玉蘭在手裏把玩,戚煙示意宮女們退下。
“你去太守府看看定北侯,不對,應該是平北大元帥收拾好了沒有。”
“如果他得空,讓他來一趟。”
“是,公主。”戚煙衝謝明珠行了一禮,躬身退下。
這會子屋內都沒有人,謝明珠懶懶的起身在屋裏走了幾圈,身後的小雪狼笨拙的跟著,踩了好幾次謝明珠身後的裙擺。
“你讓我怎麼辦呢?”謝明珠停在另一側的窗前,喃喃自語。
昨兒一晚上謝明珠算是想通了。
謝明珠知道一開始父皇就沒有打算讓她來江南郡,如今正好借了她受傷的事情讓她返回盛京城。
但是給她金龍令和尚方寶劍……想起來尚方寶劍這個東西還在許臻言手裏,謝明珠一時半會兒也不想收回去。
抓住椅背的一隻手緊了緊,謝明珠的心裏透出慌張。
“許臻言……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這種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驟然發生,著實叫謝明珠措手不及。
同時這也給了她一個教訓:那就是不能太依賴上輩子的記憶來判斷這輩子的人和事情。
搞不好哪天你上輩子以為是好人的人,這輩子因為種種原因而變壞了。
想到這兒,謝明珠慶幸的一點是。
上輩子與朝廷並沒有交集的明樓,這輩子也算是和朝廷友好合作了。
“若是……能問問容無離一些具體的情況就好了。”
說起容無離,謝明珠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連玉那邊她派人去問過,說是在明樓休養,不方便前來見她。
既然如此,容無離沒辦法前來,那她謝明珠自己去明樓見他不就好了?
正好也帶些補品前去,謝謝他替她如此辛苦。
眼下敏和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她以為去養傷的明樓少主,實際上現在正在太守府收拾行裝,準備帶傷上陣退敵。
太守府內,戚煙在外頭等了一會,才看見容慕哲自後堂出來。
戚煙以為容慕哲是有公事絆住了,因此並沒有多問。
低頭的戚煙沒有看見跟在容慕哲身後的追風追影臉上的擔憂。
方才在後堂,他們少主哪裏是被公事絆住了?
分明就是因為上次刺殺宋標而導致的舊傷沒有養好,一時間化了膿,剛剛穆神醫在後頭替他清理傷口來著。
“走吧。”容慕哲剛剛換完藥的傷口還隱隱作痛,戚煙應了一聲,一行人往宜園的方向走去。
到了院子的時候,戚煙等人並沒有跟進去。
容慕哲進來之時,謝明珠正撐了個頭,看著窗子外的景色。
腳邊的小雪狼看見容慕哲走進來,站起來低吼幾聲才引得謝明珠回頭。
“你來啦。”謝明珠轉過身子,“坐。”
桌案上早就擺幾樣時新點心,茶水是溫熱的,顯然謝明珠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我明兒就啟程回京。”謝明珠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此道。
“我知道,我明天也要走。”容慕哲抬眼看向謝明珠的時候,注意到了她頭上的一隻如意雲簪頭的簪子。
“說起來我還差點忘了。”容慕哲從袖子裏拿出來一個外麵雕刻了並蒂蓮的盒子,遞給謝明珠。
“給我的?”
“不然呢?”容慕哲笑著把這個東西塞到了謝明珠的手裏,道:
“團團打開來看看喜不喜歡。”
謝明珠打開盒子,裏麵用紅色的緞子襯了,紅色緞子裏上麵躺了一根銀製鑲珠攢花簪子,著實精致。
謝明珠活了兩輩子的人了,什麼樣的簪子沒有見過?可唯獨眼下的這根簪子最得她心。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是眼前的這個人送的。
“喜歡。”謝明珠合上蓋子:“你送的東西,我都舍不得戴上。”
“這有什麼舍不得的。”容慕哲笑著刮了一下謝明珠的鼻子:
“團團天天戴上才好。”
見容慕哲這樣說了,謝明珠也不推辭,應下之後道:
“團團也有個東西交給你。”
謝明珠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來一個小小的錦囊,下麵垂了淺紫色的帶珠穗子。
“拿好。”謝明珠不由分說的塞到了容慕哲的手裏,後者一入手,便知道這裏麵放的什麼東西。
“團團,這裏麵,是不是明樓少主贈與你的墨玉?”
沒想到容慕哲一下子就猜出來的謝明珠很是驚訝:“你怎麼看出來的?”
“一入手就摸出來了。”容慕哲把錦囊塞回給謝明珠:“我知道團團的意思,無非是就是怕我遇見危險的時候找不到人相助。”
“可是團團你別忘了,明樓少主既然把這墨玉給了你,就希望你自己能夠好好收著使用的,而不是讓你送人的。”
何況,我本就是明樓少主,這塊墨玉則是屬於未來的少主夫人的。
“可是——”謝明珠還要勸說,卻被容慕哲接下來的話給堵住了嘴:
“團團,你恐怕不知道。”
“這塊墨玉,除非是明樓少主贈與的人才可以用,否則就算是被人偷了旁人想要以此發號施令,那也是徒勞。”
“啊?”謝明珠明顯不知道這一回事,繼而道:“你怎麼知道的,明樓的少主當初給我的時候並沒有跟我說啊。”
容慕哲笑而不語,把錦囊還給謝明珠後繼續道:“其實團團往後的每一天都平安順逐,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平安。”
“你說你這人怎麼那麼傻。”謝明珠未免又心疼:“你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阿言,你知道我心裏最恐慌的是什麼。”
謝明珠說完這句話,低了頭,整個人神色有些萎靡不振。
“相信我,會沒事的。”容慕哲站起來,把謝明珠攏進懷裏。
“我素來說到做到,你不必擔心。”
“我知道。”謝明珠伸出一雙手抱著容慕哲的腰間,手心下都隱隱沁出汗水。
“你相信我。”容慕哲看向窗外,正好看見一支桃花探進窗,道:
“最多這桃花開了兩撥,我就回來了。”
“嗯。”
兩個人今天一整天黏在一起,要不是容慕哲晚上還有事情必須要處理,兩個人才舍不得分開。
離開之前,謝明珠給了容慕哲一枚護心鏡,仔細的交代他要日日帶上。
“我記著了。”
謝明珠倚靠在院門上,看著男人一點一點的消失在夜色裏。
“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容慕哲的腳步頓了一下,唇角勾起一個笑容:
“會的,團團。”
——
翌日清晨,返京的隊伍很快就出發了。
謝明珠跟謝長熙坐在一起,或許是昨兒夜裏睡不著的緣故,謝明珠眼下正倚靠在馬車內打瞌睡。
謝長熙見謝明珠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不由得笑了:
“團團睡吧,左右回京還有大半個月。”
“大不了等你回京那天皇兄再叫你。”
太子殿下這話一落,就換來敏和公主一個白眼。
回京那天再叫?太子皇兄你這是當她是豬嗎?這麼能睡?
她隻是因為昨天一個晚上想著某人出征的事情而導致一個晚上都睡不著而已……也不至於要睡那麼久吧?
挨了敏和公主一個白眼的太子殿下忙道:“團團你睡,等到了地方就喊你,或者你睡到自己醒。”
謝明珠衝謝長熙扮了個鬼臉,就把頭靠在馬車車廂的內壁上睡了。
謝長熙唯恐她受寒,從一旁取了狐皮毯子給她蓋上。
同時,二人返京的消息也很快就傳到了明武帝的耳朵裏。
明武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在鳳雎宮跟徐寧娘一塊兒看著老四走路。
剛剛學會走路不久的竫皇子還不大敢鬆開父皇母後的手,小身子一擺一擺的,煞是可愛。
“確定?”徐寧娘扶起不小心摔趴在軟毯上的竫皇子,語氣裏帶了幾分興奮。
“確定。”明武帝很是肯定的回答,“團團離家不過一月多,回來的時候,這禦花園裏的桃花也該掛果子了。”
“是啊。”徐寧娘一邊看著走路的竫皇子,一邊說話:
“回頭我去明珠宮看看,團團離開這麼久,縱然每日都差遣了鄭嬤嬤去看,還是擔心那群奴才懈怠,導致團團回來住的不順心。”
“寧娘說的有理。”明武帝這頭剛應了,外頭就跑進來一個小身影:
“太子皇兄把團團接回來了?”
謝翊一麵說著這話,一麵衝帝後二人請安。
“是啊。”明武帝示意謝翊上前,抱了他坐在自己的膝蓋上,道:
“等團團回來,翊兒可不能欺負妹妹了。”
“我才不會欺負團團呢!”謝翊顯然是對以前小時候的那頓教訓記憶猶新,怕是讓明武帝又拿這件事說教,忙補充道:
“團團可是我妹妹,我才不會欺負她。”
徐寧娘在一旁看得直笑,可巧這個節骨眼上,守在外頭的如夏進來回話道:
“回陛下的話,二皇子在外麵求見。”
“是端兒啊。”徐寧娘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快叫他進來。”
“是。”如夏應了,轉身出去迎了謝端進來。
“兒臣拜見父皇,拜見母後。”
“請二皇兄安。”
謝端今兒穿了一身圓領的月牙白長袍,瞧著是個俊模樣,端端正正的請安。
“免。”
“是,兒臣謝父皇恩典。”謝端站起來之後,方才正搖搖晃晃走路的謝竫聽見聲音,轉頭看見了謝端。
“過……過……”
看著謝端如此熟練的抱起謝竫,明武帝不由得好奇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