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書眼眶微紅,沉聲道:“夏辰,你應我一聲,好嗎?”
可夏辰還是沒有作答。
過了好久,夏辰緩緩抬頭,下巴還掛著淚珠。他很久沒哭了,一哭就停不下來。再堅強,心也軟的,也會痛,痛過之後也會麻。
沒有知覺了,壓抑的難受,像溺水。孕期的Omega情緒脆弱,包括夏辰。所有負麵情緒都被放大,他不想再受到傷害,他害怕再痛一次。他沒信心,對自己和陸行書都沒信心。
“陸行書,我們離婚吧。”他居然能將這句話說的那麼輕巧。
如一個世紀般的漫長,陸行書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你在說什麼胡話?”
夏辰目光空洞,黑色的眸子裏,沒有陸行書,他緩緩道:“當初逼婚,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可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說,等我長大了,要和我結婚。”
他說的這些,陸行書都不知道,甚至根本沒有記憶。
但不論陸行書怎麼追問,夏辰都閉口不談這是何時的約定。他就像是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他很痛苦,卻時刻將語氣維持在一種冷淡的範圍內:“陸老爺手裏的兩份證據,你知道,不是嗎?”
夏辰的頭發淩亂,發梢耷拉著貼著眼皮。
陸行書皺眉,他安慰著撒謊,試圖讓夏辰不要在意它們:“那些東西,一定是有心人刻意偽造的……”
“偽造?”夏辰輕笑出聲,字字清晰,“那是真的。我確實被人標記過,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在那起綁架案裏。”
夏辰聲色喑啞低沉,一連串的話被他說的仿佛輕飄飄的:“可我連是誰標記的我,都記不起來……是哪一個綁匪?他死了嗎?還是活著?他跑了嗎?我什麼都記不起來。”
那一天,雪下的那麼大,那麼冷,後頸被標記的感覺也那麼清晰。
午夜夢回時,重複地出現在他眼前,那場飄零如末日的大雪。
“夏辰,你別這樣,那些都過去了。”陸行書從沒見過如此蒼白的夏辰,記憶恢複的痛苦與傅家落魄的打擊,加上陸行書之前給予的傷害,如刮刀剝皮般,將夏辰的一顆心挖出,曝曬在日光下,浸濕在暴雨中。
再鮮活,也被焦灼;再熾熱,也被冷透。
夏辰呐呐:“是啊,標記已經被去除了,我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但是,他們每晚都出現在我的夢裏。我每一晚,都睡不好。除了標記,我還被幹過什麼?我記不起來……”
陸行書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抱緊他,喉嚨裏的語句滾燙:“我不在乎!”
突然的。
“可是我在乎!”夏辰幾乎是怒吼著,情緒從淡漠瞬間激動。他猛地推開陸行書,腦海中,曾經的痛苦宛若呻吟,一遍一遍地提醒著他不堪的過往。忘卻了那麼多年,這些恐懼在夏辰最孤獨無助之刻,統統湧現。每一夜都折磨著他,如果不是肚子裏的孩子和需要被照顧的爸爸支撐著他,他早崩潰了。
這近乎兩個月裏,是他最痛苦的時候。而陸行書推開了他,是他一個人熬過來的。
為什麼陸行書今天還要出現呢?
明明他都已經做好與他兩不相欠的決定了,為什麼他還要出現動搖自己?
三年的等待,日複一日在那個冷清的別墅裏,他躺在陸行書睡過的床上,無止無盡的思念著他。他翻過他每一本收藏的書籍,看過他每一張軍校的獎狀,吃過他每一道誇過的菜肴。他想更靠近陸行書,所以他去了邊境。
陸行書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陸行書受了傷他焦心的不得了,陸行書失蹤了他不顧一切地去找。他是那麼喜歡陸行書,喜歡到連死都不怕。可陸行書做了什麼,他推開了自己,把自己陷入絕境。
所有痛苦都是他一個人麵對,他習慣了,陸行書並沒有陪著他。如今陸行書隻說了區區兩段話,就要讓他忘記這一切。即便是再喜歡,也太痛了。
可陸行書又有什麼錯,他的失憶是為了救自己,他的絕情也是因為自己的逼婚。夏辰其實根本不怪他。隻是火燃的太過猛烈,過後也就隻剩下餘灰罷了。
夏辰喘著粗氣,靠在窗沿邊,情緒的波瀾終於平息下來。他望著陸行書,再次說道,“我們離婚吧。”
陸行書生硬開口:“我不答應。”
“我真的太疼了,陸行書。”
角落的電扇呼呼地吹,吹散了夏辰低落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