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與序幕】
陸澤霖已經在機場等候一個小時了。
飛機晚點是一件令人很無奈的事情。
他看到手機上的未接來電,迅速給夏辰回了個電話。
“爸爸,外公的飛機晚點了。”作為一個二十二歲即將畢業的軍校Alpha,陸澤霖毫無疑問的要來邊境訓練一年,他被分配在監獄管轄區內,才剛被分配來一個月。
他的身姿挺拔,背影與年輕時候的陸行書很相似,但他的眉目神色卻像極了夏辰,脾氣也是。在軍隊裏,陸澤霖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電話那頭的夏辰工作繁忙,急匆匆的和陸澤霖交代了幾句就掛了。
陸澤霖皺眉,他其實有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為什麼年歲過大的外公要來邊境的監獄,他是來看誰的?如果他沒有算錯,他的外公傅言哲今年已經是七十八歲的高齡,前陣子還因為身體狀況住過院,腿腳也不便。
難不成是他在監獄裏有相識的舊人?陸澤霖不安地呼了口氣。
半晌,不遠處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澤霖!”
陸澤霖抬頭,果然看到了他的雙胞胎哥哥陸澤安。
陸澤安是個Omega,武力值超高的Omega。如果不處於他的弱勢發情期,很少有Alpha可以打贏他。這個不知算是優點還是缺點的特點,都是他們的父親陸行書的功勞。陸行書總怕陸澤安是個Omega,會受人欺負,索性就從小手把手地教他防身術。
時間一久,陸澤安比不少Alpha的身手都厲害。
“澤霖,我和外公在這!”陸澤安推著傅言哲坐著的輪椅,大力朝他揮手。
陸澤霖連忙上去幫忙:“外公。”
傅言哲和藹地握主陸澤霖的手:“澤霖,來這邊還習慣嗎?”
“習慣的。”陸澤霖難得笑了笑,朝陸澤安瞄了一眼,“哥哥,好久不見。”
他們是雙胞胎兄弟,但因為一個是Alpha,一個是Omega,所以從初中開始就分開學校念書。陸澤霖更是從高中起就進入了專業化的軍校就讀,而陸澤安則是被夏辰送去了特殊Omega的高等院校學醫。
可惜,陸澤安沒這個學醫的頭腦,一直掛科,最後被學校勸退。近期正待在家裏,所以才有機會陪著傅言哲來這邊。
“哇,你們邊境這也太酷了吧?”陸澤安擼起袖子,左右看了一眼,“肖承呢?他在哪?”
“一會再說這些,我先送你們去招待所。”
邊境不比首都,沒有舒適的賓館可住。
陸行書給他們安排了招待所,陸澤霖今早就已經接到過消息。這間招待所還算清爽幹淨,和一般的宿舍差不多。為了照顧傅言哲,陸行書還安排了幾個醫生在周邊候命。
傅言哲現在很少走動,滿頭白發的他身體大不如前,衰老的麵容已經看不出年輕時候的英俊,但從他那一雙眼睛裏看,總能看到滿懷歲月的故事。
“外公,明天父親的人會過來接您,哥哥可以陪著你去。”陸澤霖被特許這兩天能夠自由出入軍隊,來招待所照顧傅言哲。
陸澤安嘖聲:“父親還真是麵麵俱到。”
“哥哥,你和外公住一間可以嗎?”陸澤霖已經著手開始替他們擺放行李,順道過去拍了拍陸澤安的肩膀,“肖承沒有分配在這。”
“哎?!”陸澤安發出長長的驚呼聲,“那他分配在哪?!”
“隔壁區。”陸澤霖也頭疼,這對冤家從小鬧到大。
之前在首都軍校時,被送去Omega學院就讀的陸澤安就不止一次,半夜從學院溜出來,到軍校翻牆進來找肖承,害的和肖承一個宿舍的他也要幫著陸澤安隱瞞。
後麵夏辰知道了,還禁足了陸澤安一個月,認認真真地教育了一番。
畢竟一個Omega半夜進入一個充滿Alpha信息素的軍校是多麼不安全的事情。
夏辰希望陸澤安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充分反省自己的錯誤。
但陸澤安卻理解錯了,按他的話來說就是,肖承小時候是他的娃娃親,長大了就是他的Alpha,他一個Omega去找自己的Alpha天經地義,根本不存在錯誤之說。
“你別跑去找肖承,別忘了你這次跟著來的任務是得照顧好外公。”陸澤霖警告自己不安分的哥哥。
“知道啦。”陸澤安哼聲,心情似乎還不錯。
傅言哲一把年紀,也是頭一次來邊境。
年輕的時候,用抑製劑偽裝成Beta,哪都去了,唯獨邊境沒來過。主要這裏環境枯燥,沒什麼好吃好玩的,那時候也沒想著來一趟。
如今來這,他都老了。
傅言哲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不大靈活的腿:“小安,把我的拐杖拿來。”
“外公您想去哪,我推著您去吧?爸爸說您的腿能少走路就少走。”陸澤安正在給肖承發短訊,肖承已閱但沒回複。陸澤霖去給他們打飯了,好一會兒才能回來。
“我就自己走走,老坐著也不習慣。”傅言哲接過拐杖,適應了好一會才站起來。
他顫悠悠地走到窗前,透過玻璃能看到不遠處坐落的監獄。從遠處看,它很小,小到時刻提示著他這個距離其實很遠,遠到如今的他已經不能自己過去了。
唯有等明天陸行書的人過來安排。
“外公,您要去監獄裏看誰?”陸澤安好奇。
“你不認識。”傅言哲寵溺地摸了摸陸澤安的手臂,語重心長,“別老給肖承發短訊,偶爾也讓他主動找找你。”
“他才不找我。”陸澤安喪氣地盯著黑屏的手機。不過,陸澤安心裏打著的小心思讓他並不懊惱。他繼而說,“外公,別轉移話題,您到底要去監獄裏看誰呀?”
傅言哲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緩和,仿佛裏麵有千思萬緒的過往。
他沉下聲色:“一個我原本一輩子都不打算再見一麵的人。”
“啊,那您怎麼來了?”
“他快死了。”
所以,他不遠千裏,來見這個人最後一麵。
也是這個人在這二十幾年裏,唯一提出的一個請求。甚至可以說是哀求,花了二十二年的時間,在臨近死亡的前一刻,夏奕明想最後見一麵傅言哲。
傅言哲二十二歲的時候,去醫科大畫了一次桃花,結識了醫科大的才子夏奕明。
這個令他後半生大多的時間都空於荒蕪的Alpha。
傅言哲為他瘋了整整二十四年,他的心沉浸於黑夜二十四年。
在傅言哲五十六歲那年,歲月頹步,時光沉澱於蒼老。他終於清醒了,他拒絕了所有讓他們兩個見麵的機會,直到夏奕明被送往邊境監獄的前一天,他都沒有鬆口。
他是恨他的。
曾經有多愛,清醒之時就有多恨。
恨到他將這段愛全部看淡,不在乎對方的生死,也不再執著於一段感情的始終。
可說到底,傅言哲也怨自己,怨自己沒能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就立刻轉身離開。
傅言哲為自己的愛瘋了二十四年,也為自己的恨隱匿了心靈二十二年。今年他已有七十八歲,腿腳開始不便,心也開始疲憊。
這些年以來,他的兒子已步入中年,外孫也長大成人,曾經偏執疼愛自己的父親早便過世。他用餘下的時間,彌補著他所失去的曾經。
而世界也在變遷。
Omega擁有了可以常年控製自身發情期與信息素的抑製劑,不用再偽裝成Beta,他們可以正常參與社會工作,也能自由戀愛,不必被國家匹配婚約。
Alpha再不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大多數聰明的Beta湧入上位圈,軍隊的Beta人數也大幅度增加。
性別群種的差異對待雖然一時之間無法消失,但它正在改變,朝著一個好的方向。
世界在變,所有人都在變,包括他自己。
所以,當第二天,傅言哲來到夏奕明的病房裏,看到與自己一樣頭發花白,滿臉褶皺的夏奕明時。
他想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原來你老了是這個樣子。
夏奕明躺在床上,枯瘦的樣子十分虛弱,他已經病入膏肓,時日所剩無幾。當他看到傅言哲的那一瞬間,他似乎有點不確定,用力眯了眯眼睛。
傅言哲和他一樣都老了,但夏奕明還能認出他。
“外公,我在外麵等你。”推著輪椅進來的是陸澤安,他也長得像夏辰,從某種方麵來說,也神似年輕時的傅言哲。
夏奕明朝陸澤安長久地望了一眼,陸澤安注意到了,禮貌地鞠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