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
陽皓輝睜開雙眼,又是熟悉的一幕。
足有7米的雙層閣樓空間裏,整齊的密布著古典風格的榆木地板,黑鐵樹枝形狀的牆壁拚接的錯落有致,矗立在中央的那個多媒體放映屏,窗外下著聲勢浩大的瓢潑大雨,餐廳內陰暗的像是一團濃墨。
一切如舊,放映屏前坐著一個男孩,他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是灰色的,寂寥而單調。
陽皓輝這次沒有驚訝,先前他已經經曆過一次了。他搬了把凳子在那名男孩身邊坐下,默默地看著放映屏上閃動的雪花點。
“上次曆劫也是這樣,能不能換點新鮮的?”陽皓輝問。
“場景不是我定的,我也討厭這裏。”男孩輕聲,他扭頭看向陽皓輝,露出與他一模一樣的臉,“或者,我們都討厭這裏。”
“百加得爺爺和我過了,這隻是心劫。元素師會掉入自己心中最深的創傷或者最難忘的記憶中,走出幻境,升階成功。”陽皓輝平靜的,“這裏確實是我一塊心病,我承認。”
“陽皓輝”微笑,並沒話。
“你到底是誰?似乎沒有元素師的幻境中可以看到自己,而是應該把曾經經曆過的事情再度經曆一遍才對。”
“我就是你,我過的。”
“是嗎?”陽皓輝,“那我現在在想什麼,你知道嗎?”
“你在分析幻境的出口,但苦於並沒有情景再現。你在思考如果情景再現的話,你會放棄暴打潘辰,祝福他和芳心雨。”
陽皓輝點頭。
“而且你很著急,你明白自己正在升階,但是外麵耿焱傷勢痊愈,韓世壕和藍波柔不一定會有勝算。你很著急,想要抓緊時間出去幫忙,你現在隻是在強裝冷靜。”“陽皓輝”的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
“確實。”陽皓輝沒有否認。
“陽皓輝”似乎輕輕的歎息了一聲,他看向四周,“看看這裏,多暗啊。”
“開燈就好。”陽皓輝感覺和“自己”這種爛話毫無意義。
“你是光元能的擁有者,卻連自己的內心都照不亮。”“陽皓輝”輕聲,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位置。
“啊啊我就是個內心陰暗孤僻怪異的人行了吧,趕緊放我出去。”陽皓輝皺眉。
“要不要喝杯橙汁,這裏有。”
“不需要,趕緊放我出去就行。”
“藍鰭金槍魚呢?上次你都沒有吃到。”
“不用,我不餓。”
“那麼”“陽皓輝”似乎還想要推薦著什麼。
“有完沒完!”陽皓輝忽然站起身來,一腳踹翻自己的椅子,口氣難得的暴躁,“現在情況很危險!韓世壕他們在等我!隻有藍波柔幫忙,他們不一定能堅持到風浩耕療傷完成!”
他揪住“陽皓輝”的脖領,大聲的吼:“什麼狗屁升階,我不需要!現在!放我出去!”
“陽皓輝”沒有反抗,他直視著陽皓輝的眼睛沉默。
許久,他輕聲:“何必呢?”
陽皓輝一愣。
“你為什麼會生氣呢?明明風浩耕那樣辱罵過你,你為什麼還會為了他這麼生氣呢?”
平靜的話語落在耳中,陽皓輝突然感覺有點迷茫,他想出為什麼,但是不出口。
為了夥伴之間的友情?為了能夠戰勝強敵打一打耿焱的囂張嘴臉?還是為了成為衛吏對的起漢克的托付?他想這麼,這樣顯得無私而偉大,就像是《海賊王》裏路飛那句“我們是夥伴啊”一樣熱血感人。但他真的不出口,他麵對的是“自己”,這些虛偽而大義淩然的話沒辦法自欺欺人。
“不話嗎?”“陽皓輝”很平靜的拍掉陽皓輝的手,“那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吧。”
“因為你在自責。”
陽皓輝突然攥緊拳頭。
“你迫於無奈之下假意相信風浩耕,而那個傻逼卻傻愣愣的信以為真了。他為了回應你的虛假的信任拚上性命對戰耿焱,受了重傷。”“陽皓輝”的嘴角微微上揚,拉出一絲刻薄而嘲弄的弧度。
“夠了。”陽皓輝。
“你覺得是自己的責任,是自己害的風浩耕身受重傷。所以你想要彌補,你製定出那些複雜的戰術,甚至以自己作為誘餌實行。這樣你覺得還上了風浩耕什麼,這樣你才會讓自己覺得,自己不是那麼自私的人。”
“夠了。”陽皓輝捂住耳朵,他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捂得很緊,但“陽皓輝”的聲音仿佛穿透了耳膜,直接在腦海中轟鳴。
“但是有用嗎?這不過是你的自我滿足罷了。為了別人而付出?別逗了,你不過是沉溺在‘為了別人而付出’的自己罷了。”“陽皓輝”越越快,嘴角的嘲弄也越發明顯,“你骨子裏就是個自私的人!你在為了風浩耕的重傷而憤怒嗎?你隻是憤怒這樣的自己!你不過是個假裝為了別人付出,去討好別人愛你的可憐蟲!”
“你他媽給我閉嘴!”陽皓輝突然怒吼出聲,他揮起拳頭砸向“陽皓輝”,卻被“陽皓輝”輕鬆的擋住了。
“別做夢了!”“陽皓輝”還以聲如雷震的吼叫,他與陽皓輝一模一樣的女孩般的臉上忽然變得猙獰起來,仿佛某隻惡鬼在他的體內覺醒過來,磨牙吮血的獰笑。“陽皓輝”猛地擰住陽皓輝的手臂,用擒拿的手法把陽皓輝的手臂掰到身後。陽皓輝的身體也被擰轉過去,被迫背對著“陽皓輝”跪在地上,就像警察製服某個窮凶極惡的嫌犯。陽皓輝沒法反抗,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居然這麼大。
“你自己也明白對不對!我就是你!我明白你也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在卑微的乞討!乞討別人會施舍一點點可悲的愛給你!”“陽皓輝”的語速越來越快,仿若某個發瘋的遊吟詩人或者祭祀唱誦著禁忌的禱歌,“你到底還在抗爭著什麼?你是個同學眼中的怪物!你是這個團隊中弱的廢物!你是個被世界所排斥的異類啊!”
陽皓輝的掙紮漸漸弱了下來,他低垂下自己的頭顱。“陽皓輝”的每一句話他都沒法反駁,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尖刀,一刀一刀的紮在他心中最疼痛的某處,血淋淋又真實。也許他的沒錯,這個惡鬼一樣的男孩就是他自己,一個患得患失,又無能為力的可憐蟲。
“不是這樣的,不是”陽皓輝的眼中漸漸空白,仿佛哀求著什麼喃喃自語。
“你是個孤獨的人啊,假裝堅強的太久了,久到連自己都信以為真了。”“陽皓輝”的聲音輕柔了下來,但他猛地撕扯陽皓輝的頭發,逼著他抬起頭,“你還在希冀嗎?還在希望著有什麼人可以接納這樣的你嗎?那麼來看個證據吧。”
放映屏突然閃亮了起來,上麵映出了元鬥台上的戰況,熾烈而粗大的火柱裹挾著燒融一切的威勢席卷過來,火光映出了韓世壕四人的臉龐。
“耿焱的目標是你。”“陽皓輝”輕聲,“你暈倒在元鬥台上,耿焱抓住了這個時機。他明白自己不可能以一敵五,所以趁著韓世壕沒有出暫停的時機打出了自己最強的攻擊。目的就是為了逼韓世壕幫你硬抗。”
陽皓輝愣愣的看著逼近的火光,眼角微微的抽動。
“你明白我想什麼,我們本是一體。”“陽皓輝”微笑,“隻要避開這次攻擊,消耗過大的耿焱就沒有勝算了,當然,你會重傷。而硬抗攻擊,韓世壕等人就會重傷,那麼耿焱就贏了,這是他的全力一擊,不可能輕鬆的擋下來。”
“如果是你呢,你會怎麼選擇?”“陽皓輝”明知故問,“一個是所有人都渴求的勝利,一個是認識不過一的陌生隊友,你會選擇哪個?”
陽皓輝張了張嘴,卻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句話都不出來。
他想要低下頭,因為他不想看到韓世壕他們躲避的身影。這根本是一道不用選擇的題目,哪怕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都會選擇“勝利”的一方。但“陽皓輝”再次撕扯他的頭發逼迫他抬頭,這個惡鬼般的男孩要逼著陽皓輝正麵殘酷的事實。
“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著,你為之付出的到底值不值得”“陽皓輝”的話沒有完,他突然愣住了。陽皓輝也愣住了,他失神的看著放映屏,意料之外的事情映入他的眼簾。
金橙色的光芒像是太陽那樣閃耀,火柱被雄壯的身影的阻擋住了,義無反顧,沒有猶豫,像是撲火的飛蛾。
不,不止如此。
藍波柔,葉若花,風浩耕,每一個人都擋在了陽皓輝身前,各種顏色的元能光芒閃耀交織起來,熾烈的火光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不知何時,“陽皓輝”擒住陽皓輝的手鬆開了,他們一起站起來,兩個人靜默無聲的看著放映屏上發生的一切。
“真傻啊。”不知他們誰輕聲了一句。
“是啊。”另一個人。
陽皓輝突然向著放映屏走去,“陽皓輝”沒有阻攔,隻是在後麵輕聲問:“你還是要去嗎?”
“嗯,我看到了出口。”陽皓輝沒有回頭。
“是嗎那走吧。”“陽皓輝”似乎突然疲憊了下來,他跌坐到身後的凳子上,揮了揮手。
“你的沒錯,我是個自私的人,也是個可憐蟲。”陽皓輝一步一步的向著放映屏走去,餐廳開始了細微的震顫,裂縫像是遊走的靈蛇一樣出現在這個虛幻的空間中,“但即便是這樣的我,也許也會有人在乎我吧。”
“你終有一會發現你是錯的。”
“也許吧。”
“那麼,再見了,我們還會再見的。”
“還是算了……我看到你總會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醜過。”
餐廳崩塌,但與上次不同的是,很細微的光芒在放映屏前明亮了起來。在餐廳徹底碎裂的前一刻,陽皓輝飛奔投身進了這片陰暗空間中,唯一的光芒。
“唔嗯。”藍波柔發出了痛苦的輕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元鬥台的一處角落,耿焱正掐住藍波柔柔嫩的脖頸,把她提懸在場地邊緣的半空。
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韓世壕四人此刻倒在場地的另一端,全身密布著不同程度的燒傷。硬擋雙龍破軍所付出的代價是沉重的,韓世壕首先頂上,仁王在火柱中融化;藍波柔在下一刻接替位置,水元能延長出的發絲編織成的大網蒸發成煙;風浩耕拖著還未痊愈的身軀操縱著旋風與烈火交戰,火光燃盡層層疊疊的旋風;葉若花用盡全力的在最後治療,直至元能耗竭這是耿焱抓住機會釋放的全力一擊,僅憑他們四人任何一人都無法正麵阻擋,所以他們隻能選擇輪流上前,把自己的身體化作一層又一層幫助陽皓輝阻擋火焰的盾牌。
夜音在旁邊幾度想要出手救人,但是所幸韓世壕等人扛了下來。每個人都有著很嚴重的的燒傷,但性命並無威脅,她也隻有靜靜的一旁觀看。
耿焱沒有直接宣布自己的勝利,他從韓世壕那裏拽出藍波柔,掐住她的脖頸把她提到了場地邊緣。今他已經受夠了形勢的逆轉,他要確確實實的把他們一個個的扔下元鬥台來確定自己的勝利,確定他們必敗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