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好,基亞(六)(1 / 2)

埃修有些意外地看了基亞一眼,潘德的本質嗎?他曾經問過老酒鬼這個問題,可喧鬧者當時正躺在地下室陰濕發黴的茅草上剔牙,聽到埃修的問題後懶懶地翻了一個身。

“你為什麼會想知道潘德的本質?”埃修聽到自己的聲音跟老酒鬼有氣無力的反問重合在一起,像是洪鍾一般在時間的虛空中轟鳴。

“我的父親隻是一個籍籍無名的貴族,卻因為他承襲自舊潘德的姓氏遭了滅門之災。難道潘德就是這樣殘酷的世界?逼得每個人都不得不握住刀劍去傷害別人。”

“父親跟老師給我的答案不一樣,所以我想親自去見識一下!”

“就算你明白了,又能怎麼樣呢?你難道會放下刀劍跟馬略把酒言歡嗎?”老酒鬼嗆了埃修一句,自顧自地打起了呼嚕,留給他一個沉默而蕭索的背影。

“就算你明白了,又能怎麼樣呢?”埃修聽到老酒鬼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間發出來,帶著昏昏欲睡的倦意。這一刻埃修驚覺那個人在發問時是何等滄桑,何等疲憊,像是一匹垂暮的老馬,體力與雄心都一同被歲月與現實磨殺殆盡。

明白了,又能怎樣?基亞被這個問題震住了,他覺得隻要到潘德中走一遭,內心的所有疑問都將迎刃而解。可之後呢?自己向著這個世界的黑暗張開了雙臂,是要被它擁抱?還是被它吞沒?

明白了,又能怎樣?埃修默默地咀嚼著這個時隔多年從時光的最深處折返的問題,與此一同回歸的還有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父親屹立在火光中的背影;在角鬥場的黃沙上死不瞑目的傑諾;被投矛貫穿的商隊傭兵;飽受山賊與兵役困擾的克溫村民;崇尚騎士精神的安森;嘴裏泛著藍色血沫的傑弗裏……那些人或慈祥或天真或忠厚或奸詐的臉在他的腦海裏閃現著,在黑色的汪洋上宛如浮萍一般沉浮,最後漸漸地被黑色的浪潮吞沒。

不!埃修可以聽到自己的胸膛裏傳來的怒吼,仿佛是在回應,黑暗的最深處幾點火星暴起!燎天的赤焰如劍貫穿了海平麵,席卷在那片無際的黑色汪洋上!

“我可以握著刀劍……去撕碎它!”

“我可以用光明……去驅散這片黑暗!”

埃修與基亞慢慢地抬起頭對視,彼此的眼裏跳動著一模一樣的灼灼火光。這一刻毋需再多言語,兩個年輕人同時伸出了手,用力握住彼此的手臂。

“改變潘德?”基亞的聲音因為期待而微微顫抖著,“我們兩個人能做到嗎?”

“不,我覺得會有很多人。”埃修說,他的聲音堅忍沉穩,宛如磐石。

天幕中的殘月已經行至天際,再過幾個小時朝陽便會從東方升起,可銀鬼依舊沒有回來。奈德依然站在窗邊,神情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

“看來你的那隻雜種是回不來了。”男人彬彬有禮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你已經暴露,還是出了別的意外,但直覺告訴我,我該告辭了。我建議你也快點離開。盡管我知道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以你的身份背景薩裏昂能動你的人幾乎沒有,不過,”他陰陰地笑了一下,“想要一個人死,一把快刀就夠了。”

……

布倫努斯公爵是跟著他大勝帝國的捷報一起回到王城的,雙子塔上垂下的用以慶祝的百米金紅天鵝絨還沒來得及落地,出城迎接的貴族們還沒有擺開陣型,甚至希望一睹名將風采的平民們還擁堵在城門時,烈焰雄獅旗已經在一眾獅騎士的簇擁下走到了雄獅之骸的盡頭。他們曾經是兩千餘人的雄壯之師,僅用了三個小時就打穿了安東尼厄斯鎮守的塞布橋,在圖爾布克前的荒漠將帝國人的大軍當做草坪一般隨意踐踏。現在依然能跟在布倫努斯公爵身後的不過三十個人,軍勢不再,可軍威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