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露西安娜輕輕敲著自己的額頭,“不,這麼推斷下去隻會因為信息不足陷入死胡同。換個角度想:如果他真是馬迪甘所說的預言之子,那麼我在這裏救下他,是不是意味著預言長詩所描繪的宏偉藍圖中,也有我的身影?”在意識到這種可能性後,露西安娜的眼睛閃閃發亮,看著埃修的眼神便仿佛看著一本稀世的古籍。
“把他搬上馬車吧,不能耽誤隊伍前進。”露西安娜說。
“這樣不好吧,女士,馬車上會到處都是血。”厄蘭格有些遲疑。
“我當然知道。我都不在意,你糾結些什麼?”露西安娜莫名其妙地看著厄蘭格。厄蘭格愣了一下,又說:“女士,我在馬車上給他處理傷口的話,您就得在外麵待著,這也沒問題嗎?”
“誰說我要出去了?”露西安娜依舊莫名其妙,“外科醫術我也懂一些,必要時可以打下手。”
厄蘭格被噎住了,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雇主跟他見過的那些貴族小姐都不一樣,雖然身上同樣有著門庭教育沉澱出來的貴氣,但是卻看不出半點嬌氣。至於她說她還懂外科醫術,可以給自己打下手——創世女神在上!厄蘭格突然有些頭暈目眩,她真的是一個貴族小姐嗎?
“好了,厄蘭格你別婆婆媽媽的!”隊長發話了,“離銀湖鎮還有好些天的路程呢,太陽落山之前走不出門德爾鬆山脈的話,又要耽擱一個夜晚紮營!”他轉頭看向露西安娜,“女士,根據約定,我們隻能送你到銀湖鎮。”
“嗯,我知道。”露西安娜心不在焉地回答。
……
埃修做了一個古怪的夢,他夢見一個人以思考者的姿勢半跪在黑暗中,背對著他不停地長籲短歎,埃修隻能從他的歎息聲中聽到些許隻言片語,“最後的獅鷲”、“隕落”、“生不逢時”……你是誰?埃修不明所以,他張開嘴,想要發問,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個人慢慢地轉過了頭,表情連同五官一起淹沒在黑暗中,埃修看不清他的臉,卻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像是打開一口被歲月塵封的木箱,從中騰出帶著血氣的硝煙。他突然知道麵前的人的身份了。
“父親……”埃修聽到自己的聲音飄蕩在一片空寂的虛無中,麵前的人影驟然破碎,發出玻璃一般清脆的裂響,肉眼可見的音波如同裂紋一般蔓延了整個空間,最後囚室一般的黑暗轟然倒塌。埃修的腳觸到了實地,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古樸的殿堂內,林立的石柱支撐著並不存在的穹頂,其上是一片慘白的天空,懸掛著一輪漆黑的太陽。埃修有一種奇怪的錯覺,那輪並不刺眼的黑日仿佛距離他很遠又很近,連同這片天空一起充當著這間殿堂的穹頂。
埃修轉過身,眼前突兀地立起一座塑像,沒有五官,隻能從那豐腴起伏的身段中看出那是一名女性,左手端著一杆維持著平衡的天平,右手則握著一柄短劍。這是——埃修認了出來,秩序主神尤諾米亞的塑像!他曾經在薩裏昂王城的異端裁判所見到過類似的雕像,隻是雕刻的手法卻比這尊塑像要高明太多。眼前的塑像不僅沒有威嚴的五官,甚至部分關節還殘留著岩石原始粗獷的棱角,若是摘掉那標誌性的天平與短劍,會以為是哪個不成器的雕塑師隨心所欲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