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蘭馬洛克抱住雙臂,斜覷著基亞,“他是吃了什麼東西能吐出藍色的唾沫?波因布魯可沒有這種特色小吃。”
基亞沒有理會蘭馬洛克不合時宜的調侃,他謹慎地伸出手,指尖在埃修唇角邊輕輕揩了少許藍色的血沫,湊到鼻下嗅了嗅。一股強烈的腐臭味道瞬間占據了他的感知,有如一柄利刃在鼻腔內翻轉攪動。基亞的五官在這股惡臭的衝擊下痛苦地扭曲起來。他甩開手,別過頭用力咳嗽著。
“你聞出什麼名堂沒有?”
“隻能判斷出是非常烈性的毒素。”基亞搖了搖頭,站起身。那股惡臭仿佛仍然盤踞在他鼻腔的最深處,甚至隱隱有衝進大腦的趨勢。他低下頭,端詳著埃修的臉,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對方臉頰的兩邊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蒼白。但埃修仍然在有力地呼吸,胸膛每一次起伏就有巨量的空氣進出。生命與死亡的跡象在他身上以模糊而混沌的形態共存著。“先把他抬進帳篷裏,等王立學院的醫學者來做進一步的判斷吧。”基亞歎了一口氣,毒藥學是他為數不多的知識空白麵之一,馬裏昂斯大圖書館的館長向來嚴禁他接觸這種“隻有異教徒才會使用的下作手段”。
蘭馬洛克一言不發,攔腰抱起埃修就往最近的帳篷走去。基亞則站在原地,思維開始瘋狂地運轉:埃修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在王立學院嗎?誰會給他下毒?
不會是……露西安娜吧?這個驚悚的念頭突兀地竄上基亞的腦海,他的思維無法遏製地朝這個方向追索。看似是個很合理的判斷,因為埃修在回到營地之前,露西安娜是唯一一個與他接觸過的人;但卻不合情,因為埃修告訴過基亞,露西安娜在門德爾鬆山脈救了他一命——還是在認出了他的情況下。露西安娜完全沒有必要,也沒有動機去給埃修下毒。
那會不會是王立學院的其他人?埃修無意間成了哪個毒藥大師的實驗對象?基亞很快否定了這個荒誕不經的念頭。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思維正焦躁而不安地波動著,恐慌正在他心底如同野火一般蔓延。種種負麵情緒都在迫使他去正視一個問題:假如埃修死去,他該何去何從?當初在王城薩裏昂他飛身撲出去成為掩護埃修的人質時,命運的鐵索已經將兩人牢牢捆綁在了一起。基亞拋棄了他的頭銜,他的封地,甚至還有他的家族,盡心盡力地扮演著一名幕僚的角色,與埃修共同製定了顛覆瑞文斯頓的宏偉藍圖。他們橫跨千裏雪原,準備在波因布魯一戰成名。但就在這時候,埃修的生命之火赫然呈現出消逝的趨勢!
“勞駕,請讓一讓。”有人在基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病人呢?”
基亞回過頭,一個細長的黃色鳥喙險些啄在他的鼻子上。他“蹬蹬”退了兩步,才看清那鳥喙是長在一張銀色的麵具之上。麵具的眼孔處鑲嵌著兩塊被打磨得很光滑的玻璃鏡片,一雙灰褐色的眼眸正在鏡片後麵謙和地注視著基亞。
“勞駕,請讓一讓,”銀色麵具又重複了一遍,“蘭馬洛克守備長官告訴我這裏有一名病患。”他抬起手,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學術之環:“在下諾斯·達姆士,王立學院的醫藥學者。”
“哦,請跟我來。”基亞回過神來,引著對方朝帳篷走去。他忍不住多掃了那張樣式奇特的麵具兩眼。達姆士注意到了基亞的目光,指了指自己的麵具:“過濾空氣用的,同時也有一定的隔離效果,有時候會接觸到帶著瘟疫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