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肯瑞科隨後殺到。他看了一眼埃修,對方一身慘烈的傷痕連他看了都有些不自在,那已經很難再被稱作人的身軀了,幾乎就是一個被割了上百刀的皮囊,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往外滲血。可他居然還在呼吸!隔著幾步遠肯瑞科都能聽得清那強而有力的呼吸,一吐一納都有著明快的節奏,仿佛一台全力鼓動的風箱。特蕾莎要救的人就是他?敬佩之餘,肯瑞科心中也泛起輕微的醋意——他當然不知道這是基亞的請求,還以為是特蕾莎的臨時決斷。他忍不住走神:如果換做是我被圍困,特蕾莎會不會來救我?
肯瑞科向埃修伸出手,想搭起他的肩膀。但埃修反而是先扶住了他的小臂,借力將自己拉了起來。“多……謝。”埃修虛弱地說,他篩糠般地抽搐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再度倒下,但終究還是站穩了身體。肯瑞科注意到埃修慘白而幹癟的嘴唇。秩序女神在上,他到底流了多少血?肯瑞科忍不住想,這人還能站起來簡直就是一個神跡。
“抓緊時間撤回防線。”特蕾莎揮動圓盾,將一個從垛口間竄上來的迷霧山戰士拍下城牆,同時一劍劈倒另一名想衝上來的熊爪狂戰士,她本人也被震退了兩步,持劍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一路衝殺過來特蕾莎的體力消耗甚巨,她雖然可以像格裏夫那樣戰鬥,但她始終是異端裁判所的地獄修女而非馬裏昂斯的騎兵長,衝鋒陷陣從來都不是她的強項。“不要拖延。”她喘息著說,疲態不加掩飾。
埃修不言語,抄起一蓬積雪,凝結的冰晶之間透著讓人反胃的黑與紅,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踏過,又被澆了幾注熱血才形成這般模樣,但埃修仍舊送進嘴裏用力咀嚼起來。冰冷刺激著他的口腔,腥臭味直衝腦門,但當那股渾濁的汁液流進胃裏時還是漾起了一些暖意,體內似乎又生出了一些力氣,不多,但足夠讓他不成為累贅。埃修從地上撿起一根長矛,用力撐住自己搖搖晃晃的身軀,那柄長劍仍然插在他的胸前。
肯瑞科環顧四周,發現他們來時的城牆再次被灰潮灌滿,每過去一秒他們的處境便危險一分。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肯瑞科將釘錘別在腰間,從地上抄起兩根狼牙棒,奮力朝前突圍。他正有一肚子無處發泄的火氣——肯瑞科本來已經超越了特蕾莎卻又被反超,從始至終他都隻能亦步亦趨地跟在特蕾莎身後撿漏,這雖然讓肯瑞科保持了相當充沛的體力,卻也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明的屈辱。
留存下來的體力,正好拿來開路!肯瑞科猙獰地咬牙,將兩柄狼牙棒舞成狂野的旋風,所過之處盡是飛揚破碎的肢體。他以凶暴的方式驅使凶暴的武器,在灰潮中翻騰出滔天的血浪,一片無人區以他為中心推進,就連埃修與特蕾莎都不得不同肯瑞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以免自己被卷進那金屬的風暴中。回去的這段路幾乎都是肯瑞科一個人的表演。當他們一路殺回主城牆時,所有守軍都長籲了一口氣,那三個人的表現實在太紮眼了,即使是衝突的攻守雙方都難免走神關注。他們作戰的強度之高,殺戮之盛,場麵之險,使得西城門所有短兵相接的戰鬥與這三人的表現相比都會黯然失色。若非仍然在激戰中,隻怕主城牆的防線上會爆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守軍的士氣無形中高漲起來,迷霧山部落的攻勢竟然被他們短暫地強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