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癲狂終焉(十一)(1 / 2)

“那是什麼聲音?感覺跟投石機很像。”露西安娜抬起頭,“是從北門的方向傳過來的。”

“可能是比投石機更糟糕的玩意。”布羅謝特神情凝重,“傳令兵!”

“有!”

“通知西門、東門的守軍,在二十——不!十三分鍾以後按照應急方案規劃的路線相互掩護,有序撤退。守護者軍團與遊俠團撤回內堡防守,黑矛騎士團所屬與其他雇傭兵部隊撤至學院禮堂。要第一時間送到!”

“明白!”兩名傳令兵轉身離去。

“達姆士!中止所有藥劑的熬製,讓醫仆武裝起來,在禮堂周圍布置防線。傷員與必要物資用手推車進行轉移。露娜,”他看向露西安娜,鄭重其事地叮囑,“你跟緊達姆士,別走散了。”

“好。”露西安娜從老人嚴峻的臉色,認真點頭,“北門那邊不用另行通知嗎?”

“我親自過去。”布羅謝特解下長袍,抽出一柄飛刀將自己的長長的白須割斷。他狂奔起來,展現出與年齡嚴重相悖的體力,很快追上了傳令兵,在後者目瞪口呆地的視線中率先跨上了城牆。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幾粒碎雪飄進蘭馬洛克因為驚駭而大張的口腔,寒意刹那間擴張,將舌頭壓得動彈不得,聲帶似乎在男人冷酷的注視下開始壞死,一個簡單的音節也難以成型。他們曾經隔著七百步的距離對視,但那已經足以震蕩蘭馬洛克的心神,如今兩人相隔不足百步,他所承受的壓力更是幾何級地增長。在男人現身之前,蘭馬洛克曾在腦海中無數次地構想並預演應對的方案,他以神射手的直覺尋找他可能現身的位置,揣摩他大概出現的時機,並準備隨時調整守備軍朝他齊射的角度。然而這些預案在城門被劈裂的時候也隨之破滅了。蘭馬洛克伸向箭袋的手凝固在半空,腦海中隻剩下一片茫茫然的空白,直到男人走向主城牆的城門才猛然醒過神來。他咬破舌尖,大口吞下自己滾燙的血,很快他就重新感覺到聲帶在喉嚨間的振動。蘭馬洛克聲嘶力竭地吼叫起來:“龍……龍咆!”

他的手猛然插入箭袋,手指在木頭與羽毛間倉皇地撥動,終於抓住了那根精鋼鑄就的箭矢,他費力地將其抽出搭上弓弦,這個早已經形成本能的動作此刻卻前所未有的生疏。不能慌!不能慌!蘭馬洛克在心裏警告自己,可他的手指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顫抖,龍咆箭似乎隨時都會從弓弦上滑落。被咬破的舌尖血仍在流,但那血仿佛也開始冰冷起來,像是粘稠的冰水,流經的每一塊肌肉都開始劇烈地痙攣。蘭馬洛克幾乎就要喪失了開弓的力氣。“射手的守護神烏爾維特啊……請護佑我……”他喃喃地說。

蒼龍與獵鷹的幻象在他眼前飛舞,他的手指突然間穩定了。蘭馬洛克一怔,條件反射般地捏緊弓弦將鐵胎弓拉滿。他死死盯住緩緩朝城牆走過來的男人,對方依然讓他感到冰冷的恐懼,但是一度萎靡的鬥誌與勇氣已經開始澎湃地燃燒起來與之對抗,溫暖的力量灌注全身。“預備!”蘭馬洛克放聲呼喊。

凜風穿過箭身的甬道,低沉的鳴響彙聚在一起,雄壯有如宣戰的號角。三百零一張鐵胎弓的準心將提著巨斧的男人牢牢鎖定。而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巨大的、足以致命的威脅,停下了腳步,視線冷漠地掃過城牆。

“放!”蘭馬洛克怒吼出聲,鬆開手指,但他隻聽到了一聲尖利的嘯響,隻看到了一條白色的湍流。雄壯的號角聲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議地側過頭,發現所有的守備軍都僵在原地,他們捏著弓弦的手指劇烈顫抖起來,死灰色的驚怖在每個人的臉上擴散。三百根龍咆箭跌落在地,清脆的碰撞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