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癲狂餘韻(一)(1 / 2)

伊絲黛爾用雙手托在埃修的腋下,吃力地將他拖進禮堂。失去意識的男人低垂著頭,任由伊絲黛爾擺布,他的身軀既沉重又綿軟,像是一袋吸飽了水鼓脹起來的棉花,隻有握著戰斧的右手仍舊停留在血戰時高度緊繃的狀態。伊絲黛爾試圖將戰斧從埃修的手裏踢開,但斧柄似乎在他的掌心中紮了根,紋絲不動。反而是埃修的手腕因為她粗暴的舉動出現了無意識的反應,伊絲黛爾立刻停下了她的小動作——她仍舊對那道幾乎將自己梟首的寒芒心有餘悸。之後她刻意地在手上加了些力氣,拇指與食指緊緊地鎖鉗住埃修的肩關節,她很快感覺到有灼熱的氣息自手甲的縫隙間滲透進來,在她的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伊絲黛爾條件反射般鬆開手,埃修轟然倒地,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堅硬的地麵上。

“怎麼回事?”布羅謝特走上來,低聲訓斥,“還嫌動靜不夠大嗎?”

“院長,他的身體……很燙!”伊絲黛爾解開手甲,摩挲著自己被灼傷的地方

“燙?”布羅謝特蹲下身,在鎧甲的活扣上拍了幾下,鎧甲豁然解體。他快速地除掉埃修內襯的皮甲與棉甲,隨後便被撲麵而來的熱浪給逼到了一旁。埃修此刻的體溫高得驚人,光線在經過他周圍的空氣時甚至都產生了輕微的扭曲。脖子以下的身軀泛著晦暗的紅色,血肉間縱橫交錯著血管深青色的影子,活像一隻被過度蒸煮的河蝦。布羅謝特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將手掌放在埃修的胸膛上,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臉扭曲了,皺紋之間的五官幾乎都絞到了一塊。當布羅謝特收回手時,劇烈的灼痛甚至使他無法用完整的手勢向醫仆下達指令。“達姆士,趕緊讓醫仆把他扛進圖書館的密室,我們在那裏進行治療!讓醫仆做好防護措施,這小子現在跟一個燒焦的雪芋沒什麼區別。”達姆士點點頭,他做了一連串複雜的手勢,幾名醫仆快步來到埃修身旁,他們撕下自己的袍袖纏在埃修的手臂上,然後一路拽著他前往禮堂深處通往圖書館的長廊。

伊絲黛爾這才有時間環顧禮堂,她先是被那些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傭兵與黑矛騎士嚇了一跳,以為那都是屍體,而後才從起伏的鼾聲中意識到他們隻是睡得很死——夢雪草的藥效很猛,而布羅謝特下的劑量很足,在一天一夜後仍然沒有人醒來,當然這免不了諸多短期的後遺症,但現在迷霧山大軍已經潰敗,他們有充足的時間調養。伊絲黛爾在熟睡的傭兵與黑矛騎士之間轉了一圈,最後在達哈爾大尉的跟前停下——他是唯一一個沒有荷甲而眠的黑矛騎士。伊絲黛爾仔細端詳著騎士長的臉,盡管睡得很死,達哈爾大尉的眉宇間依然充斥著疑惑、憤懣與屈辱——他是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入睡的,有人以相當利落的手法卸掉了他四肢的關節,而不遠處的吉格也是如此——大概是不願讓他們貿貿然衝出禮堂,盡管這兩人是黑矛騎士團中的最強戰力。伊絲黛爾回到布羅謝特身邊,低聲發問:“明明有這麼多的戰士,,為什麼一定要他一個人在外麵逞英雄?完全可以將敵人放進禮堂,然後在圖書館裏布置防線,走廊非常狹窄,可以限製迷霧山大軍發揮他們的人數優勢。”

布羅謝特吃力地做了個手勢,一名醫仆拾起一名黑矛騎士的佩劍遞到伊絲黛爾麵前。伊絲黛爾掃了一眼劍刃就知道了答案:這柄長劍的卷刃已經非常嚴重,都不需要試斬便知道它已經不可能完成一次有效的劈砍。伊絲黛爾默默點了點頭,醫仆轉過身,少頃又端來一柄刀刃上滿是豁口的長刀。他每次折返都會帶來一柄飽受摧殘的武器,那柄一開始遞給伊絲黛爾的佩劍反而是其中磨損程度最輕的。伊絲黛爾知道自己不用再看下去了,朝著醫仆擺了擺手。但是醫仆不為所動,將半截短劍強硬地遞到伊絲黛爾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