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士的駐地前有一道長長的隊伍,都是在排隊等著兌換賞金的傭兵。負責驗收的是一名穿著灰黑導師袍的學者,麵相約莫四十,帶著幾名學生,鑒定那些被凍成霜白色的死肉。傭兵們挨個上前,將從迷霧山盜匪臉上割下來的鼻子傾倒在桌上,學者快速地掃視一圈,微微點頭,學生立刻上前開始計數,而後結算賞金,根據鼻子的數量擺出一摞一摞的龍紋第納爾。整個場麵如同井然有序的屠宰場,屠戶與肉販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因此隊伍雖長,卻一直保持著相當的流動性,每個人都在朝前挪動腳步。快要輪到埃修的時候,隊伍卻短暫地靜止下來。那名眼光老辣的學者不知為何愣住了,他皺起眉頭,長久地凝視著散落在桌上的鼻子,伸出手示意學生將鑒定鏡交給他。他拈起一片鼻子,輕鬆掰開,在手上翻來覆去,仔細觀察軟骨的結構。當學者放下鑒定鏡時,臉上已經布滿陰鬱的烏雲。他抬起頭,冷冷地凝視身前神色已變得極不自然的傭兵:“這個鼻子,你是從哪割下來的?”
“當然是從迷霧山的那些蠻子臉上割下來的啊……”那名傭兵額頭滲出一絲冷汗,勉強笑道。
“放屁!”兩瓣鼻子砸在他的臉上。學者突然暴起,桌子後升起的身軀山嶽一般魁偉,長袖中伸展出的手臂結實得如同鐵鑄,他伸手抓住那個傭兵的腦袋,狠狠地將他按倒在桌上。傭兵激烈地掙紮著,但是學者不為所動,隻是提起他的腦袋反複地砸落,又反複地抹過圓桌,拖曳出長長的血跡。耳朵散落一地,傭兵不再反抗,而是虛弱地呻吟起來。學者提起他的腦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迷霧山蠻子的鼻子,鼻腔的軟骨成不規則的拱門形,鼻翼的脂肪層尤其厚重。老子在這裏看了差不多十年的鼻子,你不是唯一一個濫竽充數的,卻是第一個有膽子拿瑞文斯頓人的鼻子來領賞的。”學者鬆開手,任由傭兵的身子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到桌子底下:“說!怎麼來的!”
“大人!大人!這是我從幾名死難者的身上割下來的,是我糊塗了,想多賺點賞錢!”滿臉是血的傭兵已經站不起來了,期間他有好多次試圖抓住桌沿,然而他的方向感與重心在被暴力地蹂躪過後已經一塌糊塗,雙手隻是胡亂地在空中揮舞,始終不能落到實處。學者抓住傭兵的手臂,拎雞崽一般把他提起來,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快速地剜下了他的鼻子,在傭兵的慘叫聲中又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對著隊列大喝:“聽好了,如果誰敢拿著非迷霧山蠻子的鼻子糊弄老子的,現在就趕緊滾出來,別到時候錢沒拿到,鼻子還跟這個小王八蛋一樣沒了。你們幾個,”他轉頭吩咐幾名站在一旁看熱鬧的龍騎士,“把他扔進監獄,一個星期後如果還活著就放出來,死了就扔進內海喂魚。”學者最後看了手中血淋淋的鼻子一眼,不屑地往那名傭兵身上啐了一口:“還他媽是個凡斯凱瑞的雜種,跟迷霧山蠻子一路的貨色。”
幾名傭兵躊躇了一會,悄悄地退出隊列,在自己的戰利品袋中翻檢起來,又悄悄地站到隊列的末端。學者冷眼看著他們的小動作,沒有進一步過問。隊伍繼續流動起來。
當埃修與雷恩各自扛著一麻袋來到學者麵前時,學者的眉毛劇烈地抖了兩下,他狐疑地打量著麵前的兩個年輕男人:“這麼多?”
埃修點點頭,打開麻袋將鼻子傾倒在桌上,須臾間堆成一座小小的山丘。學者慍怒地瞪了埃修一眼,伸出手慢慢將“山丘”打散,可桌子的麵積顯然無法容納這麼多鼻子同時鋪開,學者隻好一邊驗收,一邊讓學員清點。期間他有意無意地把玩著那把帶著血汙的鋒利的小刀,同時仔細觀察著麵前年輕人的臉色變化,但埃修始終麵無表情。花了一段時間兩個麻袋的鼻子總算清點完畢,全是貨真價實的迷霧山“產品”,共計一百三十八個,折算下來便是兩千零七十枚龍紋第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