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短暫地呼嘯了幾秒鍾,而後便被一陣粗啞的笑聲所覆蓋,那是赫菲斯托在發笑,劍拔弩張的氣氛在他肆無忌憚的大笑中蕩然無存,赫菲斯托一邊笑一邊在馬背上蜷縮起枯瘦的身軀,似乎要將胸腔內的氣體盡數擠壓到喉嚨上,為自己的聲帶提供發笑的動力。笑累以後,赫菲斯托用力往麵前的雪地上啐了一口冰涼的唾沫,嘲弄地看向多諾萬:“聽你的口音,應該又是一個來到潘德的巴克利傭兵。你們巴克利人骨子裏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傲慢與優越感,在潘德發表的‘高談闊論’可以整理成一本厚厚的笑話集——不過我得承認,多諾萬閣下,你的幽默感甚至遠遠勝過你的同胞。你在一位潘德領主的麵前,對他的土地宣誓主權——如果巴克利是憑幽默感選拔戰士,那麼你方才的發言足以讓你被選入征服者軍團中。”一線危險的冷光自赫菲斯托半眯的眼中掃出,“你該不會天真到以為伊斯摩羅拉的村民會心甘情願地與你陪葬吧?”他轉向埃修,“巴蘭杜克閣下,沒必要再聽這個巴克利人咋咋呼呼了。拿下他對你來說應該輕而易舉,盡早結束這場鬧劇吧,我很想知道在成為階下囚以後,他那了不得的幽默感還剩下多少。”
多諾萬按住劍柄的手背上暴起惱羞成怒的青筋,他還從未聽過如此犀利、如此密集的挖苦,他有好幾次都想出聲打斷,可對方似乎一直密切關注他的口型,稍想開口立時被搶白,甚至還刻意模仿了他厚重的巴克利口音。多諾萬很明智地沒去與那個老家夥做口舌之辨,他慢慢舉起一隻拳頭,村民集體向前踏出木柵欄。鬆散的方陣以他為中心聚攏起來,破損的刀劍林立在門板與門板之間,而如同連鎖反應一般,一直在埃修後方不遠處待命的部隊也相繼舉起了武器。戰馬已經覺察到氣氛的變化,不安地打起響鼻,前蹄在雪地刨出深深的溝壑。兩方部隊的素質以及裝備都存在著天塹一般的差距,然而居於絕對劣勢的伊斯摩羅拉村民赫然表現出與正規軍相差無幾的悍勇與血性,他們維持著緊密的陣型,護著多諾萬緩緩退回村莊內,同時還朝埃修與赫菲斯托做出粗鄙的手勢。
一支羽箭歪歪扭扭地越過木柵欄飛出來,原本是奔著埃修而去的,可在半空中被風帶偏了方向,最終的落點赫然指向赫菲斯托。盡管隻是樹枝與鐵片粗暴拚接起來的結構,但依然具備貫穿肉體的殺傷力。赫菲斯托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也許他有,但當他注意到頭上的動靜時,那根羽箭已經被埃修握在手裏了。埃修循著箭矢來時的軌跡看過去,隻見到一張年輕的、不知所措的臉。多諾萬也在惱怒地看向那個沒有控好弓弦的村民。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支箭矢已然成了挑釁的訊號,成了引爆的火星。最先被點燃的是赫菲斯托從芬布雷帶出來的工匠們,他們出離憤怒地咆哮起來,抓起武器跳下馬車,裹挾著其他人向前衝鋒。埃修橫起左臂,龍騎士與鐵衛即刻停下腳步,而後是薩拉曼,雷恩隨即也勒住了馬,唯獨工匠還在狂奔。他們完全無視了埃修的存在,衝在最前麵的工匠甚至想將埃修推到一旁,而結果是他一頭頂上了埃修的後背,被他自己的衝力震得往後踉蹌了幾步,將其他的工匠撞得東倒西歪。衝鋒被迫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