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夜幕已經是一種沉深的墨色，仿佛上等的煙墨加了水細細磨開描摹，一層一層，描成最暗無日的漆黑。
蕭千凝洗完澡，側臥陽台上的那座軟榻，半邊臉龐籠著一層銀線般的月色清輝，有墨綠色的火光燃燒在她的裙擺和青絲間。
良久，回去帝宮沐浴洗漱的蕭清選從兩人高的黑色漩渦裏走出，穿著月白錦袍和一件白色雲紗畫墨竹文紗衣，他手裏拿著一柄黑色刀鞘，上有紅色錦繡密紋。
殿下看到刀鞘，到了嘴邊的那個滾字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一口氣卡在嗓子眼，隻能假嗑一下挽回麵子。
蕭清選坐到她身邊，將刀鞘給她，“阿凝，這具刀鞘你要好好珍惜，鍛造的材料有一樣，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丟了，可沒第二份。”
蕭千凝還沒聽過聖君大人這種話，拿過刀鞘仔細來看，那些圖紋是蕭氏皇族的燃月紋章，中間的位置刻了一朵折枝木芙蓉，單薄的花瓣，像是即將凋零一般透著花開荼靡的美。
這種纖細柔美的花，讓她想起那個同樣在她懷裏死去的可憐女孩，眼睛倏地暗了下來，就像在玻璃上蒙了一層薄淡的雨幕。
宋伈，那個女孩的神魂，大概已經歸寂虛無了。
殿下將刀鞘收到世界裏，臉色登時黑了起來，“聖君大人，東西送了，我也收了，你還不自覺點，滾回去睡覺？”
聖君大人肯定不會自覺，反而是動手動腳，沒骨頭似的將自己掛在人身上，“阿凝，我鍛造這具刀鞘又費精力又費時間，還花光了我這些年坑蒙拐騙來的極品晶石，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把我給打發了？”
蕭千凝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把人推開，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那你想我怎麼打發你？”
年輕皇帝的視線微微垂下，落在她的嘴唇上，隨即又不動聲色的移開。
蕭千凝隻想敷衍聖君大人，讓這位大爺速度點滾回帝宮，別在她麵前晃悠，注意到這爺的目光，殿下揪住他的衣領，直接上前，湊了過去。
聖君大人慣常裝得一副溫文爾雅的君子風度，這種時候自然是原形畢露，他稍微退開一點，捧著蕭千凝的臉，獵食一般的靠近。
蕭千凝的本意是碰一下，反正在洛水古城裏有過接觸，他想要來一下，可以啊！這也不是什麼大的事，能把這人打發了就好，能夠親一次就解決的事情，殿下何樂而不為呢？
但她沒想過這樣，他幾乎是橫衝直撞。
蕭清選身上有若有若無的煙草氣息，蕭千凝回來帝歌幾個月，隻有那一日和他在明鑒塔上，見過他拿著長煙鬥抽煙，之後就沒有過，但他身上總有淡淡竹製的清香混合著這種煙草的味道。
聖君大人除了性格上的缺陷問題，其他方麵近乎完美，唯一的缺點就是他不喜歡吃藥，時候便能賴掉就賴掉，不能賴就加糖加牛奶把味道變得奇怪才喝，長大了誰敢逼他喝藥，自然是我行我素，蕭千凝知道他抽的那些煙草其實就是止痛的藥草，是為了他的生殘缺。